子夜时分,清波门双茶巷,白府。

檀香袅袅,桌案上的玉盏中自是上好的明前龙井,却是逐渐转凉,烛光摇曳,将房中那曼妙的身躯投射在墙壁上,那冰肌玉骨的女子依旧一袭白纱衣,手持光滑如新的雨伞,那柔荑轻柔的抚摸,也似是抚慰着自己心中泛起的涟漪……

白素贞心中自是庆幸不已,暗自欢喜不尽,今日得见这翩翩少年郎君竟是昔日的“小牧童”,与这丰姿隽爽犹如翠竹新生的许仙当面,那从未曾动过的情愫,却是一发不可收拾。

至于皈依三宝,得道成仙,也不妨“报恩”之后,再做计较吧……

“吱呀”一声,房门被那娇艳俏丽的女子推开了,小青轻抬莲步走到了房内,却察觉白素贞依旧痴痴的浅笑,便不由蹙眉暗自叹息。

“青儿,你说这伞,他是要……还是不要了?”

白素贞握着那把伞更是“如获至宝”,一刻也不愿放下,想起那丰姿隽爽且纯善质朴的许仙,便羞涩之余更觉心中欢喜,便不由开声问道。

“姐姐,那你是给……还是不给哪?”

小青忍住笑意,调侃着姐姐白素贞,却故作平淡的说道。

“伞是他的……他要,我当然要给了……”

白素贞下意识的开口作答,随即了然了妹妹的调侃之意,更是羞臊不已的言道:“小青,我说的是这把伞,你在说什么哪!”

“我也是在说这把伞啊……”

岑碧青与白素贞本是姐妹情深,再也忍不住笑意,忍俊不止的笑着说道:“你以为,我在说什么啊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

白素贞被揭破了心思,羞臊之余娇嗔说道,那眉目间的万种风情可谓是颠倒众生,便是连岑碧青都不由的一愣,白素贞扬起粉拳,作势欲打,与这妹妹小青求饶之声中,这才作罢。

“唉,难怪姐姐这么神魂颠倒了。”

岑碧青望着白素贞那眉目之间的风情,也不由感慨说道:“找了一两千年的恩人,如今出现了,而且是个翩翩少年郎君,而且人还那么纯善质朴,也难怪姐姐会动心了……”

清修之苦焉是一日之功,那历经草木枯荣,岁月轮转之后才能脱胎换骨化为人形,其中数百年如一日的日升月沉,其中的寂寥岂是旁人所能体会。

“小青,你说他,会来吗?”

白素贞手握那把油布雨伞,却是迟疑的问道。

“他?哪个他啊?”

岑碧青望着白素贞那患得患失的神情,抿嘴一笑,调侃着说道。

“小青,你又来了。”

白素贞娇嗔着说道,被妹妹接二连三的调侃,也不由再升羞臊之意。

“如果他稀罕这把伞,自然是会来……”

“如果他不稀罕,自然就不来了……”

岑碧青故作欲言又止的模样,更是微微摇头叹息,以一副旁观者清的姿态言道。

“那么说,他来不来,就因为这把伞了……”

白素贞望着手中的油布雨伞,蹙眉之际便欲将其搁下,但又心生不舍,落寞的说道。

眼见白素贞这般患得患失,岑碧青也不忍再戏,便忙上前言道:“当然不是了。”

“但,许仙也是有根有底的人,他就算想靠这把伞来套关系的话,恐怕也要家里人先点头,还有……”

“还有什么?”白素贞正值彷徨失措之际,便脱口而出,相询问道。

“还有他,胆大皮厚先开口!”岑碧青言道:“难不成,让我们姐姐去说,我是为了报恩,所以要跟你结为夫妻……”

“咦……”白素贞本就矜持,想起这一幕更是霞飞双颊,羞涩的说道:“这种话,我可说不出口。”

岑碧青轻声叹息,言道:“依我看,这位许相公,十有八九也是说不出口的……”

“这……”

白素贞想起这纯善质朴的许仙,心知妹妹所言不虚,倒是为难了起来。

“唉,常言道,天上无云不下雨,地上无媒不成婚哪……”

岑碧青与凡间厮混已久,怎会不知这这其中的道理,心思本就灵动,此刻抿嘴一笑,为姐姐解惑言道。

“青儿,此事关乎姐姐的修行正业,你可不能坐视不理,看姐姐的笑话。”

白素贞面色一肃,蹙眉叮嘱着说道。

“姐姐,我只怕你陷的太深,难以自拔啊……”岑碧青也是收敛了玩笑之意,关切的说道。

“我早已立下誓言!”

白素贞轻抬莲步走到窗前,望着那月挂中天更显孤洁之意,言道:“报恩之后,我就要皈依三宝,永诀红尘……”

凡人寿元不过百年,犹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,而白素贞修行已然两千载,他日得道成仙之后,更是餐风饮露与天地同寿,俗世这一段姻缘,与之相较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。

既完成了观世音菩萨的报恩之言,又能规避恩师黎山老母的嘱托,不至于陷入“小老爷”成仙与不成仙这大事之中,可谓是一举三得!

“好,只要那许相公来,我小青与这把雨伞,就是你们的红媒!”

岑碧青上前接过了那把油布雨伞,这才释然之后,更是姐妹情深、不疑有他的应下此事。

天上无云不下雨,地上无媒不成婚,这钱塘县与清波门虽是相距不远,而七仙阁的天昌仙子与青城山下白素贞,更是起了一样的心思,只是一个是有心栽花,一个是无意插柳罢了……

翌日,金灿灿的阳光遍洒江南临安府,那粉墙黛瓦也是与袅袅炊烟之中,更显幽静与素雅之色,小桥流水人家,与杨柳夹岸处迎风摇曳,古色古香的美景却已沉醉了春光。

那西湖之上更是平湖万里,与阳光之下泛起波光粼粼,明媚却并不耀眼,那乌篷船与船夫持棹摇桨之中徐行,径自朝清波门而去。

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一袭天蓝色直綴长衫,却是身无长物更是孑然一身,行走至这清波门的双茶巷内,待瞧见那许久未曾修葺的财神庙时,才发觉竟是已然到了大红门墙的白府。

叩响了大门,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之路,将自此与这“青白二蛇”纠缠不休,但有家姐许娇容的音容笑貌与心头萦绕,却已然早就没有别路可走了。

“铛铛铛!”

包文正长吸了一口气,行至这白府的门前,叩响了那环首上的铜环,清脆作响。

“吱呀”一声,那房门便开启了,探首出来的则是消瘦的中年人,身穿寻常下人的服饰,端详了这门外的少年郎,迟疑了下这变眼中一亮,询问道:“您可是许相公?”

五鬼本就是岑碧青厮混凡尘收下的,而五鬼之首白福,因年龄略长一些,如今便身居白府管家一职,受小青姑娘的吩咐,与此地恭候许仙前来。

“正是……”

包文正欠身之际,面带笑意的应下,还未来得及道明来意,这中年人便打开房门,将许仙迎了进去,更是满面笑容的恭声说道:“许相公,快请进!”

“多谢。”

包文正含笑谢过后,便随着这下人迈步走进了白府之内。

入目所见,这昔日的仇王府,今日的白府,依旧是雕梁画栋,亭台楼阁,美轮美奂之中更不失雅致,那怪石嶙峋的溪水之间,更有锦鲤与其中遨游,说不尽的畅快,青翠欲滴的树木与清风之中摆动,舒展着慵懒的身姿,鸟雀与枝头嬉戏,更增添了勃勃生机。

正堂之内,那高挂的“松鹤延年图”姿态雍容,吉祥典雅之意更是跃然纸上,极尽大家之风,其下的檀木靠背椅篆刻花卉图案,栩栩如生更是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,触目所见,这正堂之内的陈设皆非寻常……

“许相公,请奉茶,小青姑娘稍后便来……”

白福将那盖碗恭敬的奉与桌案之上,躬身行礼之后,缓步退下了。

包文正看似目不斜视,却已然将这盖碗瞧了个仔细,见微知著自是分毫不差,这盖碗乃是汝窑所制,釉面蕴润,高雅素净。

掀开盖碗,那明前龙井与其中萦绕漂浮,青绿透亮,芽叶舒展更是匀整光泽,袅袅清香扑鼻而来……

抿了一口香茗之后,包文正起身便不失仪态的左顾右盼,等候这昨日的佳人,却是久也不至。

“一把伞,也值得你大老远的专程而来……”

那揶揄的口吻更蕴含着讥嘲之色,脚步未到,声音早已远远的传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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