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州城,大街。

一个乞丐模样的少年被六个大汉团团围住,蜷缩在地,脸上全是血迹。但是依然倔强地一声不吭,紧紧攥着手中抢来的银票。眼睛却异常明亮,眼中透出的光亮就像是晨曦照来的第一缕光,是希望,也是坚持。

大胖子见保镖大汉已经抓住少年,顿时气冲冲地走上来,对着乞丐少年又踢了两脚,指着少年说道:

“混账乞丐!居然抢你爷爷我的钱!不想活命了吗!快!把钱交出来!这些钱用你的命还都还不起!”

少年只是咬着牙不说话,看都不看大胖子,眼睛却越来越明亮。

周围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,对着几人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

“那个胖子是贺府的人,据说是贺老板的小舅子!名为杨伟,性格暴躁,最近这几天才来到西州城的,但每天都来这赌场玩!”

“什么!难怪一副暴发户的模样,贺老板可是咱们西州城内最大的武器商,虽然不如云莱国叶家,但是在大明王朝内也是大有名气呢!”

“这小乞丐遭殃了,居然敢去抢那杨伟的钱,服服软也就算了,这么硬气就是被打死也没人会管。”

杨伟大胖子看那乞丐少年躺在地上,依然无动于衷,就让保镖将其拖起来,揪着头发不让少年低头。

杨伟看着少年都有些模糊不清的脸,冷笑一声,一拳捣出,捶在少年的肚子上,让他口吐血沫。只是那握着银票的手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放开。

杨伟大怒,指指少年,再指指自己,威胁道:“你小子竟然敢抢我的钱,知道我是谁吗?!把手松开,不然你就抓着这钱去死吧!”

乞丐少年一声不吭,但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,而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杨伟,嘴巴一张,一口血沫吐在了杨伟的脸上。

“你!去死吧!”

杨伟大怒,手忙脚乱地抹掉脸上的血迹。他就不应该对这乞丐多废话,早早解决了完事。以她姐夫贺老板在西州城的实力,即便他打死一个乞丐,也不会有人追究什么。

杨伟面目狰狞,一拳举起,就要捶向少年的脸上。忽然他感觉自己举起的手臂被另一只手给死死抓住了,动弹不得。

他回头一看,没想到是一个身着粗布白袍,十四五岁的少年。少年眸光平淡,另一只手负在身后,黑发如墨,随意披散,自有一番潇洒不凡的气质。

“放了他,钱我给你。”

杨伟想要收回手,发现对方的手掌就像是鹰爪一般,死死箍住了他的手臂。他使出全力连抽了两下都抽不出。就在第三下,少年忽然松开他的手臂,使他自己噔噔噔向后连退了几步。

杨伟揉揉手臂,目光凝重,觉得少年不一般,上上下下打量他,也看到站在少年身后的老者,气机不显,目光温和。

“你是何人?”

林云枫淡淡地摇摇头,看向乞丐少年:“我是谁不重要,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。”

杨伟冷笑一声:“在西州城,惹了我就没有人能平安无事,你想为他出头,就看你的本事了!”

林云枫蹙眉,怪异地看着杨伟:“我也给你一个机会,放了他。”

杨伟瞪大眼睛,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这个少年太嚣张了。自从他的姐姐嫁入了贺府,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,谁不都对他和颜悦色,即使是四五品的官员,见到他也要给个好脸色,没想到今日碰到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。

杨伟怒极反笑,指着林云枫,大胖脸上的肉都在颤抖着。

“好好好!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两个不起眼的小子,初生牛犊不怕虎,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谁!我就是…”

“啪!”

然而林云枫摇摇头,根本不想听他扯屁话,上前一步,一掌翻起,就将杨伟给抽飞了出去,落地后还在地上滚了几圈,一边脸高高肿起,两三颗碎牙齿沾着血迹,吧啦掉了出来,。

“什么?!”

抓住乞丐少年的六个保镖大汉愣住了,围观的人群也愣住了,那个乞丐少年也愣住了。没想到这少年这么嚣张,赤裸裸地掌掴打脸,这是一点情面都不给了。

四个大汉大喝一声,立马扔下乞丐少年,两人跑去扶那杨伟,两人朝着林云枫冲上来。

林云枫目光如炬,一眼就看出这六个大汉修为都差不多,都在炼血境三十条脉穴左右,对付普通人还行,但早已不被林云枫放在眼里。

“啪!啪!”

又是两声清脆的响声,两个大汉的同一边脸也高高肿起,朝着杨伟的位置飞去,还没站稳的杨伟和两个大汉又被撞倒,压在了下边。

还抓着乞丐少年的两个大汉看林云枫走来,神情紧张,不自觉地放开乞丐少年,最后再也承受不住压力,不敢直面林云枫,直接跑去扶杨伟了。

林云枫扶着乞丐少年,乞丐少年也看着他。他对这个救了自己性命,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少年露出好奇之色。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,他看的出来,粗布白袍少年非同一般。

“福伯!”

林云枫将乞丐少年交给福伯,福伯在乞丐少年双臂连按数下,帮少年脱臼的手臂归位。手指又按在其腹部的几个穴位,时而游走,这是用暗劲柔功,修复他的伤势。

自始至终乞丐少年都没有皱一下眉头,仿佛不知疼痛,这让林云枫也暗自点头,他是真的对这个少年起了兴趣。

“你!你给我等着!我…去叫我姐姐来!”大胖子杨伟好不容易站了起来,捂着半边脸,边哭边指着林云枫,口齿不清地说道。

见林云枫向他看过来,又吓得收回了手,赶紧掉头跑了起来,生怕林云枫再给他一掌。六个大汉也相互扶着,跟着杨伟一起跑了。

西州城贺东祥,是大明有名的武器商,在大明的兵器制造圈子占有一席之地,无论是民间兵器坊,还是军队中的轻重武器,贺家都贡献不少。即使是镇北军中不少兵器,也是从贺府的兵器铺子中成批成批地购进的。

不过贺家也只是商人,生意做的再大,没有相应的实力,也难以维系,这就是如今贺家的弊端,也是贺家的生意一直无法再扩大的原因。比起云莱国的叶家,还是远远不如。

林云枫任由杨伟跑掉,也不去追。即使贺东祥亲自来了,也拿他没有办法。回头看向那个乞丐少年,见他也一直在看着自己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天奇。”



西州城城西,是一片老城区,数十年前曾经闹过一场很大的瘟疫,从此许多本地人都搬走了,此处也就荒凉下来。留下的房屋基本都是破旧的,如今也就没什么人住,所以也成了许多最底层的人们生存居住的地方。

林云枫和福伯,救下这个名为天奇的少年后,就一路跟着他。天奇拿着抢来的银票去药店买了许多的药,随后就跑来到这城西之地。

隔着老远,林云枫就看到天奇急急忙忙地冲进其中一间破旧的小破屋中。门窗破烂,凋敝残垣,灰色的墙壁似乎都能用手扒下一层厚厚的石灰粉。

想必这就是那少年的住处了。林云枫与福伯站在屋外不远处,将屋里边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。

“天茗!快起来吃药了!我买了好多药,一定能救你的!天茗!”

少年天奇一冲进屋就跪在一张破烂的床头,轻声喊醒床上躺着的一位少女。

少女只比天奇小上一些,和林云枫差不多大。但面色惨白,毫无血色,听到天奇的叫唤后,睁开无神的双眼,虚弱的她连坐都无法自己坐起来。

天奇扶女孩坐起,温柔地抚摸女孩的脸,开心地对她说道:“来!我扶你!你再坚持一会!我给你熬药!吃了药就好了,一定能救你的!”

少女摇摇头,一手心疼地摸着天奇脸上的伤口,一手抓住天奇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,艰难地说道:“哥,不要再去打架了,不要为我浪费力气了,我知道我快不行了,别熬药,陪陪我。”

在门外的林云枫浑身一震,他看到这一幕,看着少女的双眼,那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对生命的渴望。对世间一切的留念,像极了当初的环儿。

就是这样一双眼睛,触动到他的内心深处,那里有一块疤痕,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。内心深处隐隐揪痛,一股无边无际的虚弱感充斥林云枫的全身。

至此,也有了答案,这少年为何要去抢钱,是为了这个少女。

“天茗!你放心!我会救你的!你看!这么多药!吃了肯定好!”少年天奇依然笑着,他就像来到人间的天使,似乎要把他所有的温柔,所有的美好,所有的希望,都传递给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女。

少女眼光氤氲,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,她自己已经很开心,很满足了。世间走一遭,能遇见你,实在再荣幸不过。

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吗?

如果有,我想就是你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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