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兔东升隐隐浮现在苍穹,虽已然昭示了夜晚的来临,但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仍在眷恋凡尘,迟迟不肯落下,轻纱随着风儿偶尔掀开,将那四角凉亭中的背影显露了出来。

只仅仅是个背影,已经足够令全天下所有的女子为之兴叹,只怪这世上为何有如此完美的女子,只消她坐在那里,便足以将全天下所有男人的眼神吸引过去。

移花宫邀月宫主,她是一个绝世美人,她绝顶美丽的脸上有着一对远胜“星眸”的明亮眼睛,“春山”不及的婉约秀眉,薄薄的嘴紧紧闭着,那坚挺的鼻子使她看上去有一种慑人的威严,令人不可仰视。

自斟自饮了许久,一直从孤星殿离开后,邀月宫主一直在凉亭中饮酒,因不曾用真气将酒排出体外,此刻已然有些醉眼惺忪,只是那柔荑却是不停,已然在一杯杯的饮胜。

“邀月......”

轻声的叹息,说不出的怜爱和自责,随即一只手伸了过来,轻轻按住了邀月宫主柔荑,正是包文正见邀月宫主迟久未曾回转,便忍着大腿的刀伤,寻了过来。

今日玉兔东升,略有满月后的残缺,女子在骤逢变故之下,皆有一丝伤感,如果望月独坐,必定会顾影自怜,升起淡淡的哀思。

邀月宫主却是将包文正的手一把推开,而后将另一个玉盏中也斟满了酒水,放在了一旁,而后举起了手中的玉盏,也不开口。

包文正非常自然的扶着邀月宫主的肩膀落座,举起了玉盏与邀月宫主共同饮胜,心知此刻说任何话也不再重要,唯一能做的,就是陪她喝酒。

她不是个普通的纤弱女子,当她收敛了体贴和婉又温柔之后,她是风华绝代,武功盖世无双的邀月宫主,安慰对她而言只是一种讽刺,一种羞辱。

侍女如冰将一坛又一坛美酒奉上,凉亭中的一对人一直在喝,一直喝到了华灯初上,喝到了包文正人事不省,而后栽倒在桌案上,邀月宫主才停住了玉盏,苍白的面颊上浮现了笑意,而后依旧温柔的将情郎搀扶起来,回到了朗月宫中。

只是未曾过半个时辰,邀月宫主尚且不曾从“心有灵犀”的喜悦中退却,对于情郎醉酒之后的憨态可掬,就开始无奈的蹙起了眉头,而后又流露出爱怜的温柔。

“......我不想走......”

“我走了......,我就死了........”

那揽住邀月宫主的一双手臂,怎么也分不开,还不断的把口水蹭到了罗裙之上,呢喃的说着梦话,只听的邀月宫主为之心颤,醉酒之余,唯有无奈的任由情郎这般无礼。

当身侧的情郎发出轻微的鼾声,手臂也略微无力之后,邀月宫主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,只是当刚与木质浴桶中沐浴不过片刻,听力超绝已过百丈的耳中,又听闻情郎在床榻上的醉酒呢喃,唯有无奈的穿上了寝衣,只是这般被人需要,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喜悦。

女人不喝醉,男人没机会,男女不喝醉,宾馆没人睡。

假寐之中的邀月宫主,只觉得醉酒的情郎,熟稔的把手又揽住了自己,心道酒醉之余,倒也未做理会,却不想被那身躯贴了过来之后,便蛮横起来......

“云髻花颜金步摇,芙蓉帐暖度**,**苦短日高起,从此君王不早朝。”

翌日日上三竿之后,包文正头疼欲裂的醒了过来,恍惚间似乎发生了些什么,但是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,当掀开被褥看到了那一朵梅花之后,才顿时有些错愕,而后便听见朗月宫的房门“吱呀”一声开启了。

举目望去,邀月宫主依旧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,走上前来后却是低声说道:“让开些。”

包文正诧异的看着邀月宫主,虽然不明所以,却也只得卷着被褥挪开了少许。

“再让开些......”邀月宫主霞飞双颊,羞臊之极的低声说道。

包文正讪讪地笑着,将那一朵血色梅花显露了出来。

“看清楚了?”邀月宫主撇了包文正一眼,眉宇间风情万种,说不出的惹人心醉。

“看清楚了。”包文正很老实的回答说道。

邀月宫主伸出青葱食指,朝那血色梅花上一绕,而后将“落红”折了起来,攥在了衣袖之内,轻声说道:“你去松风阁暂居......”

那语调依旧是体贴和婉又温柔,但却是不容拒绝。

包文正遥望着邀月宫主的纤弱身形离去,欲哭无泪,心中懊悔之际:

什么都发生了,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......

松风阁位于移花宫的北侧尽头,相邻便是绣玉谷那陡峭的山壁,犹如一道利刃直劈而成,高约数十丈开外,山壁光滑犹如巧匠磨砌而成,溪水潺潺从桥下流淌,各色花朵竞相开放,仿若人间仙境。

侍女如冰遵从邀月宫主的吩咐,故而便远远的守在松风阁的路径入口,一袭翠颜色宫装罗裙罩体,白皙的肌肤犹若冰雪,面色冷漠无一丝表情外露,发髻在面颊上浮动,便如那天山上的雪莲一般,虽是冷艳至极。

包文正的伤势已然不打紧了,可以勉强走上些许路,也深知邀月宫主不喜自己与侍女多言,故从松风阁内将古琴抱了出来,放在了桌案之上,欲要在这明媚的阳光中抚上一曲,一则是久日之下未免手拙,二则便是这松风阁与孤星殿并非极远,此刻便是怜星宫主最为痛苦的时候,意欲以琴音劝慰一二。

只是,却也不得不继续令怜星宫主痛苦,唯有掀起她难耐的情愫,才能完成系统交付的任务......

拂动琴弦,随着潺潺的流水,将那一曲意境黯然**的曲子弹奏了出来,仿若凋零的花朵随着溪水顺流直下,虽偶尔被那溪水中的枝杈暂时阻拦,却终究无可奈何的消失在尽头。

“道不尽红尘奢恋,诉不完人间恩怨,世世代代都是缘。”

“流着相同的血,喝着相同的水,这条路慢慢又长远。”

“红花当然配绿叶,这一辈子谁来陪,渺渺茫茫来又回。”

“往日情景再浮现,藕虽断了丝还连,轻叹世间事多变迁。”

“人生短短几个秋啊,不醉不罢休,东边我的美人啊,西边黄河流。”

“来啊来个酒啊,不醉不罢休,愁情烦事别放心头。”

这一首李丽芬的《爱江山更爱美人》,充满了黯然**的曲意,与此时此景也恰如其分,完全是包文正对怜星宫主的无奈的诉求。

第一句“道不尽红尘奢恋,诉不完人间恩怨,世世代代都是缘”,讲的是与这万丈红尘中,能与怜星宫主相逢,岂非是上天的安排。

第二句“流着相同的血,喝着相同的水,这条路漫漫又长远”,讲的是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,感慨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,也有感慨不知何时才能与心上人相聚的苦涩。

第三句“红花当然配绿叶,这一辈子谁来陪,渺渺茫茫来又回”,红花讲的是邀月宫主乃是移花宫的大宫主,绿叶的“叶”便是指昔年的“玉郎江枫”,而包文正的这生必将郁郁寡欢,渺渺茫茫的在世上走了一遭。

第四句“往日情景再浮现,藕虽断了丝还连,轻叹世间事多变迁”,则泛指与怜星宫主初识到行走江湖,心中一直念念不忘,但是此刻却被邀月宫主紧闭与此地,叹息世事无常。

第五句“人生短短几个秋啊,不醉不罢休,东边我的美人啊,西边黄河流”,则是说人生苦短,红颜易老,每日唯有借酒浇愁,而后望着孤星殿的方向,叹息河水无情,为何不做停留。

第六句“来啊来个酒啊,不醉不罢休,愁情烦事别放心头”,则是说莫要为对自己有一丝丝的牵挂,如果引得怜星宫主的蹙眉不快,倒不如一醉解千愁,索性将自己忘记。

而这首曲子随着唱腔的不同,也能变为另外一种含义,也能做劝慰邀月宫主所用,指的是如果邀月宫主心中还有不快,可以如昨夜凉亭一般,与其畅饮直到醉倒,而美人两个字又蕴含了异样的味道,则是指在心中将邀月宫主视作自己的女人。

孤星殿后的洞府,乃是怜星宫主闭关静修的场地。

洞府内,怜星宫主正在演练《花神七式》,只见身影瞬息之间化作了无数道残影,青葱玉掌犹如千手观音一般弥漫在洞府内的方寸空间,一股至阴至柔的真气看似平淡无奇,却又蕴含着无穷的威力,竟然将那洞府的墙壁也削落了一层,而那齑粉却是被这股真气压制在地面之上,丝毫不曾飘动。

那一阵琴声传来,顿时令怜星宫主停下了身形,这移花宫中除却邀月宫主和自家之外,便唯有情郎包文正可以随意抚琴,本就是心中凄苦之下,骤闻这首曲调的无尽黯然之意,更是心中酸楚难忍,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淌落。

“文正,原来你心中,还是念着我的......”

怜星宫主那面颊上又浮现了笑魇甜美,而后喃喃自语说道,只是那两行清泪的淌落与笑魇之上,蕴含着凄苦和心酸,以及眉宇间平添的几分坚毅和一丝丝对于邀月宫主的怨毒之色。

“我的好姐姐,《花神七式》我也学会了,只要今夜盗来碧血照丹青宝剑,我便再也不怕你了!”

怜星宫主将心中的酸楚暂时摒弃,而后依旧与洞府之内修炼《花神七式》。

碧血照丹青宝剑乃是移花宫的宝物之一,一把切金断玉的利器。剑长一尺七寸的墨绿色短剑,骤看似乎没有什么光泽,但若多看两眼,便会觉得剑气森森,逼人眉睫,连眼睛都难睁开。

江湖中,没有第二把神兵利器,能与其比肩。

只是邀月宫主武功冠绝天下,天下第一大侠燕南天生死未卜,已然多年未曾与江湖中出现,这宝剑虽利,却也无人配邀月宫主凭之匹敌,因此便放在移花宫的宝库之内。

当晚三更时分,孤星殿的闭关洞府的师门轻盈的开启了,而后一道犹如鬼魅般的残影瞬息自原地消失不见......

移花宫的藏宝库虽是重地,其内则是这二十余年来,移花宫或是剿灭江湖中各门派得来的宝物,或是江湖上绿林豪杰奉上的奇珍异宝。

自从花月奴与江枫暗结珠胎,而后双双出逃,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便重新寻了能工巧匠设置了藏宝库,那一道石门有万斤之重,便难倒了九成九以上的江湖人,这石门更需以独特的手法才能开启,便唯有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知晓。

因此,这藏宝库虽是无人看守,却是可令人高枕无忧。

只是,却难不住怜星宫主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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