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文正身形摇晃,挣扎着站了起来,面色惨白,胸前的衣袂上鲜红点点,伸手松开了蒙住眼睛的衣摆,脚步踉跄几欲站立不稳。

“我本与铁萍姑前来松风阁,但中途有侍女拦下,说二宫主令铁萍姑前去拜见,而后与这侍女前来松风阁途中,便莫名其妙的昏倒了,而后就出现在浣花池中。”

“我苏醒过来,并未睁眼,撕下了衣摆蒙住了双眼。”包文正勉强说完这段话,只觉得天地一片眩晕,再也站立不稳,忙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梅枝,而后眼前越来越黑,双手抱住了梅花的枝杈。

邀月宫主心中盛怒之下,却也分辨得出其中纰漏,这秀才身躯文弱之极,脚步声沉重,不可能避开浣花池中沐浴的侍女,必定是有人将其打昏后,施展轻功避开了侍女的耳目,这是一处明显的破绽。

铁萍姑乃是花苑的侍女,今日带着秀才前来松风阁,更是昨日已然有的吩咐,遍数移花宫,除了怜星外,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敢违逆自己的意思。

“将他带回无缺苑外的木屋,不得诊治!”邀月宫主拂袖而去,这秀才不管是何缘由,擅闯浣花池已然是坏了女儿家清白,便是邀月宫主也能轻易护佑其周全,须要给这宫中侍女一个交代。

杏香奴作为邀月宫主的贴身侍女,立刻紧身跟了上前,莲香姑伸手制止了随侍侍女,开口说道:“这秀才受了重伤,你等粗手粗脚只会害了他性命,速去请铁杖姥姥前来。”

移花宫等级森严,侍女作为最低贱的位份,自不敢违背莲香姑的意愿,于是便选出一人前去花苑通禀,其他人则开始整理松风阁的物件,那被邀月宫主一掌劈裂的玉石桌案,原本备好的酒菜,以及远处石案上的瑶琴......

莲香姑冷冷的看着已然缓缓伏在地面上的秀才,嘴角挂起了一丝阴毒的笑意,而后一闪即逝,这秀才适才吃了一记邀月宫主的《流云飞袖》,多拖延一刻,离鬼门关就更近一步,只要铁杖姥姥稍有耽搁,这秀才便活不得性命。

盏茶功夫之后,铁杖姥姥施展轻功犹如鬼魅一般疾驰而来,一个翻身跃到了包文正身侧,一探脉搏的跳动,面色凝重起来,立刻运指如风,连点包文正后背的十几个穴道,而后重重一掌拍在了“灵台穴”上。

包文正“噗”的一声,吐出了一口郁结的鲜血。

铁杖姥姥年约六旬,数十年精纯的内力修为,才能端坐“花苑”的管事姥姥,此刻头顶散出白色气息,犹如云蒸霞蔚,将内力缓缓灌注进包文正的体内,为其将郁结的经脉尽数打通。

莲香姑面露不悦之色,拂袖转身离去之际,铁萍姑施展轻功如星丸弹跳,也急冲冲的赶来了松风阁。

旁人不知这其中的原委,铁萍姑作为参与者又岂能不知,当前往孤星殿拜见怜星宫主之际,却被告知怜星宫主午间便已经闭关修炼,根本就未曾令铁萍姑前来。

这与荷月奴所言大相径庭,心中正隐约觉得不妥之际,便听闻有侍女言道了秀才擅闯浣花池一事,这才明白一切都是荷月奴所为,那包文正手无缚鸡之力,又怎能避开他人的耳目。

铁杖姥姥缓缓的收掌,将内力收敛与丹田之内,而后略有气喘的在铁萍姑的搀扶下站了起来,接过了铁萍姑递来的拐杖,而后微微的摇头,示意铁萍姑不要多言。

“将他带回无缺苑外的木屋,不得用草药诊治。”铁杖姥姥叹息一声,持杖自顾自的走开。

经过此事,铁杖姥姥对于这秀才也放弃了打算,不论是何缘故,这秀才终究是擅闯了浣花池,留下了污名,为人所不齿,日后邀月宫主势必不会再与其相见了。

铁萍姑唤来一名侍女,将包文正一左一右的搀扶,朝无缺苑外的木屋而去。

邀月宫主面罩寒霜,浑身内力翻滚萦绕着气流,拂动了衣袂和发髻,犹如天外飞仙一般直奔孤星殿而去,轻盈的飘落与地面,而后劈掌拍碎了孤星殿的房门。

“怜星,出来!”邀月宫主蛾眉倒蹙,凤眼圆睁,迈步走进了孤星殿内。

怜星宫主掀开了幔帘,从后堂走了出来,故作惊奇的说道:“姐姐息怒,何故如此作恼?”

邀月宫主面色白皙几近透明,这是将《明玉功》催动到极致才有的征兆,一把将怜星宫主推开,一字字冷冷的说道:“从你七岁开始,就喜欢跟我捣蛋,不论我做什么,你都要跟我争一争,无论我想做什么,你都要想法子破坏。”

“说,你为什么让荷月奴将包文正带到浣花池!”

怜星宫主看着邀月宫主的面色,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颤,心知这件事已经败露,但回想起昔年的事情,倒竖峨眉,义愤填膺的说道:“不错!包文正是我让荷月奴带到浣花池的,我就是瞧不得你好!”

怜星宫主将左手的衣袖拉了起来,将那畸形的柔荑显露出来,走动几步,不再足尖点地,身躯一顿一顿,行走有些异样,怨毒的说道:“我的好姐姐,这就是你对我做的!”

“七岁那年,在桃树上摘桃子,你将我推下了桃树,令我成了跛子。”

“我给江枫写了一首情诗,你把我赶出移花宫。”

怜星宫主癫狂的放声大笑:“你真是我的好姐姐!”

“住口!”邀月宫主凤眼一寒,身形晃动之间,两条《流云飞袖》已然随着身躯旋转,犹如翩翩起舞一般尽显优美,衣袖夭绕如灵蛇已经朝怜星宫主席卷而来。

怜星宫主面色瞬息白皙也如透明,将《明玉功》第八重的功力施展出来,两条《流云飞袖》也随着身躯旋转,那夭绕的身躯似与邀月宫主相和,一模一样的招式施展出来。

邀月宫主身躯腾空而起,犹如嫦娥奔月,丝毫不带烟火气息,两条衣袖瞬间凭空增长数倍,竟是内力激射而出,划破空气发出“嘶嘶”尖锐声响,衣袖犹如悬挂的布匹一般,当头朝怜星宫主罩下。

怜星宫主双膝一弯,紧贴着地面犹如船桨拨开湖面,尽显纤细的腰身,将这一招躲避开来,而后身躯随即立起,未及回首,便将手臂往后一拂,两条衣袖也在内力的灌注下,凭空增长数倍,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声响,朝邀月宫主的身躯激射而去。

“还敢还手,你的《明玉功》忘了是谁传授给你的吗!”邀月宫主怒形于色,两条衣袖犹如万钧之势朝怜星宫主狠狠的砸下。

怜星宫主心思急转之下,故意露出了破绽,运转《明玉功》护着了身前的大穴,被邀月宫主的《流云飞袖》击飞了出去。

若论《明玉功》的修为,虽然同是第八重境界,但是怜星宫主依旧不如邀月宫主来的深厚,毕竟是邀月宫主传授的功法,而且其他功夫虽然不相伯仲,但是邀月宫主自创的《花神七式》乃是独门功夫,含有无穷变化之道,且威力刚猛无俦,乃是多年苦心钻研,意欲跟燕南天一较高下的绝世武功。

再打下去,若是邀月宫主动了真怒,将这《花神七式》施展出来,那就是生死相搏了。

怜星宫主身躯摔落在地面上,单掌撑地站起身躯,嘴角已然渗出殷红,显然是五脏六腑被《流云飞袖》震伤,面有不甘的愤然看着邀月宫主。

邀月宫主怒意渐渐平息,冷冷的望着怜星宫主说道:“如果再有下一次,我一定亲手杀了你!”

“你......你莫忘了,我毕竟是你的妹妹。”怜星宫主脸色变了,颤声说道。

“你如果不是我妹妹,还能活到今日吗?”邀月宫主冷笑一声,拂袖而去,声音远远传来。

怜星宫主真气运行与奇经八脉,将五脏六腑的伤势稳定住,而后抬起柔荑擦拭了嘴角的殷红,冷冷的望着邀月宫主渐行渐远。

“呵呵,江枫说的不错。”

“你是一块冰,一团火,一柄剑,你可以是神,是鬼,但唯独不是人。”

“我的好姐姐,我会一直陪着你,陪着你孤单下去,一直到死!”

无缺苑外的木屋之前,数名把守木屋的侍女,皆是面带薄怒,甚至双眸中隐含肃杀之气,偶尔会把余光扫向木屋之内。

今日浣花池的事情,已然在移花宫中传递开来,这无缺苑外的木屋中的秀才,乃是一个登徒子,居然潜入浣花池中偷窥,已然被邀月宫主打成重伤,而后又吩咐不得给予诊治。

只是说来也怪,这秀才手无缚鸡之力,居然能在邀月宫主手下保住性命,也可算得上一件奇事。

木屋内烛光明亮,那离地蟠龙烛台将房屋内的陈设倒影,投射到门前的屋檐下,包文正虚弱的躺在床榻之上,浑身传来的剧烈痛楚令其冷汗淋漓,几次强撑着手掌欲要起身,移步到桌案之前将满头和水拿过来果腹,但是力有不逮最终仍是倒在了床榻之上。

铁杖姥姥端坐在凉亭之内,面色清冷一如往昔,想起今日浣花池发生的事情,不由得暗自叹息,这秀才来到移花宫已是半月有余,平日并不曾与把守的侍女有过只言片语,也不曾口出轻佻之言,无非是抚琴或是吹箫。

又怎会是登徒浪子,又有何本事能瞒过浣花池侍女的耳目,独自潜入浣花池内,被人陷害已然是铁板钉钉。

只是这移花宫中,邀月宫主要想取了他的性命,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,又怎会纡尊降贵的邀请他去松风阁,并且设宴与其对饮。

有荷月奴指派铁萍姑在先,又有铁萍姑前去孤星殿拜见被拒在后,这移花宫中只要不是傻子,都瞧得出来这件事出于怜星宫主之手。

但是,谁有敢说出来。

所幸的是已经用内力为其疏通了经脉,倒也无性命之忧,至于日后是生是死,还要看邀月宫主的吩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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