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晓回到牵缘殿,见月老正在翻看竹简。估计又喝了不少,只见他眯着眼睛,脸颊红的像苹果,两撇白胡子显得很不应景。身子摇摇晃晃,身上的红线也跟着来回晃动。桌上还有歪倒的酒壶,瓶口的酒一滴一滴落在桌面,汇聚成一小片,又顺着桌腿流下来。

“这几天牵缘殿有些忙,你就不要出去了。”

“师父,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啊。”天晓有些落寞,把酒壶扶起来,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滩酒。

“瞎说,剑灵不能合一的原因多了去了,他们懂个什么!你能在天族长这么大,当然是天族人。”

天晓点点头,他是师父带大的,相信师父是不会骗他的。

“收拾一下,去冥界拿安夏国阳城的投胎名册。你致白师兄闭关了,你替他拿几趟。”

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

“记得把清羽带系上。”

月老有众多弟子,分别管着人间各处的凡人姻缘。每天子时之前都要去冥界判官那里,拿自己所管地区的投胎为人的名册,为他们牵好来生的姻缘。冥界虽归于天族,但毕竟是亡灵聚集之处,阴气太重。若仙身修为不够,极容易被侵蚀。所以小仙下到冥界办事,需带着凝魂固灵的护身法宝才行。

清羽带则是用仙鹤的羽毛编织成的腰带,并放入仙池浸泡九九八十一天才可有法力。是月老向天君申请的牵缘殿弟子护身专属。

系上清羽带,天晓念了个决,转眼来到了冥界入口,鬼门关。

整个冥界混沌黑暗,死去的人们都要先过鬼门关,走过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,来到奈何桥,奈何桥边有块儿三生石,三生石上刻满了名字。奈何桥下是忘川河,忘川河里有无数双伤痕累累却依然坚定的眼睛。走过奈何桥,来到孟婆的亭子里,喝下能忘记一切的孟婆汤,即可到判官那里接受投胎。

天晓从五千岁开始下冥界,是牵缘殿里下冥界年龄最小的弟子。

第一次跟着师兄下冥界时,看到各种惨状的死人,可把他吓得不轻。时间久了,看的多了,倒也无所谓了。

牵缘殿几乎每日都有弟子下冥界,冥界的守卫几乎都不检查仙牌,看一眼清羽带就知道是牵缘殿的弟子。

天晓每次都跟这些亡灵一起走过那段路。看过他们在鬼门关前害怕,或不甘,或安详的样子;在三生石旁哭喊,或犹豫,或坚定的刻下两个人名字的样子;在孟婆的亭子里,端着孟婆汤一饮而尽,或含泪不忍,或决心推开的样子;在跳入忘川河时果断,或后退,或微笑的样子。

每次走上奈何桥,看着桥下浑浊的忘川河水,那里面,有无数受尽折磨的人和仙。人要等一千年,仙要等一万年,才可重新投胎。跳入这忘川河的,都是生生世世只爱一人的人。他们会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一次又一次从奈何桥走过,即使那人,从未看过自己一眼。

孟婆亭里坐着一位风韵犹存的大美人儿。那是孟婆,面容精致,一身紫衣大气妖娆。但性格很是泼辣,要是哪个亡灵不懂规矩惹到她,她可是会一抬手就让他坠入畜生道的。天晓看亡灵已经排了好长的队,还是先不打扰了,拿了名册再来看她吧。

“牵缘殿弟子天晓前来取投名册。”

天晓来到判生堂,对上座的判官点头示意。

“天晓啊,今天不该你来啊。”

“哦,今日小仙是替致白师兄前来取安夏国阳城的名册。”

“哦?致白怎么了?”

长的还算面善的判官一边问一边进入书阁。

“师兄闭关修炼,师父就让我来跑几趟。”

不一会儿,拿来了三本名册交给天晓。

“这样啊,拿去吧。”

“多谢判官,小仙告辞。”

天晓接过名册,转身离开。

再次来到孟婆亭,队伍总算是短了一些。他把名册放在亭子里另一张小桌上,走上前去帮孟婆盛汤。

“快喝,早喝早投胎!不喝是吧?来人啊把她丢到忘川河里喂鱼!”

一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一听,立马抢过来碗一饮而尽,然后小声啜泣着走向判生堂。

面对一些哭哭啼啼的亡灵,以孟婆的脾气是忍不了多久的。

“瞧把人家吓得,忘川河里哪有鱼啊。”天晓接过孟婆手里的勺子,继续给后面的亡灵盛汤。

孟婆则往后一挪,倒了一杯茶,惬意的躺在长椅上。

“太累了太累了,我三天前就跟阎王说要他给我多加派几个人手,到现在人影还没见着呢!诶?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?”

“我来帮闭关的师兄取名册,您歇会儿吧,我来盛。”

孟婆看看锅里的汤,又看看排队的亡灵,喝完最后一口茶就躺下了。

“这汤应该够了,不够的话叫醒我,我得亲自熬才行。”

就这样,天晓帮孟婆送走了剩下的亡灵。

“婆婆?婆婆?”

天晓伸了个懒腰,把孟婆叫醒。

“送完了?老规矩,两块儿桂花糖!”

孟婆坐起身,从袖子里摸出两块儿糖递给天晓。

天晓接过,把两块儿一起塞到了嘴里。

“您还当我是小孩子啊。”

“你可是我看着长大…哦不对,你可是我看着学会取名册的!”

孟婆宠溺的摸摸天晓的头,这种在其他牵缘殿弟子眼里破天荒的待遇,她只给天晓。

“我有一件事想问您。”

“说,婆婆要是知道,肯定告诉你。”

“前几日在荆言将军的赏剑大会上,我的血不能跟剑合一。其他小仙都说,我身体里有魔族人的血…您知道……”

孟婆脸上闪过一丝不安,随即轻蔑道:“他们懂什么啊!一群闲的只剩嘴的小仙。修为不够,也是不会剑灵合一的。那个老头子整天让你牵线牵线,仙术根本没学多少吧?”

天晓叹了口气,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。

“嗯,师父最近老喝酒,大小事都让我们来做,我们现在连觉都睡不好呢。”

天晓最会跟孟婆撒娇,他知道孟婆是真的疼他。

“那个死老头子,就知道喝喝喝,早晚把他喝成酒葫芦。”

“婆婆,怎么每次提到师父,你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啊?你们是不是很熟啊?”

天晓一脸八卦的样子,孟婆则一脸嫌弃。

“那个丑八怪老头子?谁跟他熟啊。”

“好好好不说了,我要回去交差了,我先走了。”

天晓拿起桌上的名册,孟婆又往他袖子里塞了一把糖。

“走吧走吧。”

天晓回到牵缘殿,把名册送到致白师兄的书房。回到自己的住处时,现月老正嗑着瓜子在等他。

“回来了,名册取回来了?”

“嗯。”

天晓躺在床上,闭目养神。

月老凑过来,酝酿了一会儿。

“见到孟婆了吗?她是不是又凶那些亡灵了?”

天晓睁开眼睛,看着一脸期待的师父。

“嗯,最近亡灵很多,婆婆向阎王多要两个人,可阎王没给,把婆婆累的不轻。”

月老听完,迅起身,怒气冲冲的走向门外。

天晓坏笑:“您干嘛去啊?”

“找阎王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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