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何人?”汪越摸了摸眉心竟然全无伤痕,面前这个看似江湖骗子的老道到底是谁,他有些不明就里,自己此刻明明已经身陨道消了才对。

“我是谁你自不用管,我来此无非是想告诉你,此界天门已闭,他们花了如此大的代价,你真当自斩便可了结?”王半仙笑着说道。

“这……”汪越心头一惊,这老道说的半点也不错,自己的确是情急之下才会这么做,此刻想来是有些欠妥。

“若是平时,你自斩也就罢了,我懒得阻你,可现在却是晚了些,待你身死之后,神魂将散未散之际,便会被他们拿了去,更是万劫不复。”王半仙说道。

此刻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,面前的弥罗仍是那副错愕的表情,没有半分变化,无数的血雨停在空中,将落未落,实在神异。

汪越心知面前这老道绝非常人,如此能耐莫说是他,就是整个登仙道又有几人?

“那前辈的意思是?”汪越不解问道。

“你神魂魔染,心生魔相,加之元神道剑被污,成魔不过顷刻,按理说谁都救不得你,不过嘛……”王半仙故意拖了个长音,指了指弥罗道“正是如此绝境,他们方才不会有所怀疑。”

“我不明白。”汪越仍是不懂他想说什么。

“我可以让你活下去,也能让你不堕魔道,只是你需为我做一件事才行,当然你也可以拒绝,那老道我掉头就走,但后果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吧。”王半仙似笑非笑的说道。

“前辈请讲。”汪越想也没想就答应了,自己已经无路可走,面前这老道虽然有些神秘,但好歹不是妖魔之辈,或可一信也未可知。

……

弥罗愣了愣,自己好象忘了什么东西似得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可面前的汪越仙光尽敛,眉眼带煞,面容虽没有变化,但仙道三花落尽,魔相外显,已是成魔之象,其魔性甚至比弥罗自身更盛一筹,一切和自己预想的并无二致。

“北辰君?”弥罗试探性的叫了一声。

“他已经死了,今日之后,世上再无北辰君,唯我而已。”汪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墨黑的北昆元兵绕其周身三遭之后,化作一抹黑芒收入眉心之中。

“唯你而已?那你是谁?”弥罗眯着眼睛问道。

“我是谁……我……我是谁?我就是汪越,你以为我是谁?”汪越冷冷的注视着弥罗,他的眼只剩下深渊一般的黑。

“哈哈哈哈,汪越,这就是你的心魔,这就是你的魔相,自古仙道入魔皆是疯狂,你竟还能保持神智,不愧是北辰君,魔道北辰,哈哈哈。”弥罗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。

“你费劲心机唤我出来,便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吗?若无他事,我就不奉陪了。”汪越冷声道,转身就要离去。

“走?此界天门已闭,你能去哪?”弥罗沉声道,只觉一阵寒风拂面,身形一个不稳,跌倒在地,这时才觉,自己的手脚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被尽数斩下,只剩下头和身躯。

汪越转过身,北昆元兵在其身后缓缓盘旋着,他一脚踩在弥罗头上冷笑道“北辰避着你,是因为要压制我,你真以为,他是怕你吗?”

“这……不可能,你怎么做到的?”弥罗望着天空心中大惊,自己已经达到了此界修为的上限,他汪越再强,也不可能做到突破界限之后天道仍全无反应,可事实就在眼前,自己居然完全没有抵抗之力。

“你与其继续废话挑战我的耐心,倒不如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,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,弥罗你要记住,我不是北辰君。”汪越踩在他头上的脚稍稍一用力,只听到一声声骨头碎裂的声音,弥罗的头都被踩的变了形,整个陷在了地里。

一团血气自汪越脚下爆散开来,散作血雾,花了好一会才汇成人形,弥罗面色有些难看的说道“你杀了我也没用,你若不想面对仙魔两道同时绞杀,便与我回鬼道渊去见尊者。”

汪越冷笑着朝着弥罗走去,眼中满是杀意,北昆元兵蓄势待,弥罗见状不由得连连后退,他不知道为什么汪越能够随意突破界限,若换了自己,恐怕顷刻就要引得天罚,到时候就算不死也会身受重创。

“凭什么?”汪越停下脚步,言语虽然平和,可悬在一侧的北昆元兵早已经对准了弥罗。

“你已经不是仙道的北辰君了,回不了登仙道,你的同道,师门都将追杀于你,当初你悄悄离开登仙道,来到凡尘不就是担心这种事生吗?现在你更回不去,与我回鬼道渊去见尊者,岂非一举两得。”

弥罗时不时瞄着北昆元兵,随时准备迎战或者跑路,生怕面前这个性情大变,捉摸不定的汪越突然下杀手,方才那一下已经让他伤了元气,再来一次可就吃不住了。

说到底,原本汪越的境界就比他高了许多,若非是知道汪越魔染,修为跌落,而且凡尘自有界限,他弥罗根本不会来,这本就是一趟变数极多的苦差事,本以为引他入魔,也许他会接受现实,乖乖和自己回鬼道渊,可面前这一幕却不是预想之中。

“哈哈,别这么紧张,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,北辰君压制了我两百年之久,多了亏了你,我才能出来。”汪越散去了周身元力,眯着眼睛,任凭这血雨滴在身上,染红了一头白,即便是这刺鼻的血腥味都是那么新鲜。

弥罗不动声色的观察着,他有些不明白汪越是什么意思。

“走吧,带我去看看你们那什么鬼道渊,见见那什么尊者,我可得当面谢谢他才是。”汪越的脸上染满了鲜血,咧嘴一笑,看上去狰狞可怖。

……

“玲珑姐姐,萧要饭他到底怎么了?”剑瑶子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,萧殊自一个月前就孤坐在钟山后崖,守着一个丹鼎,不吃不喝的,叫他也不应,喊他也不理,如果不是气息正常,只怕会误以为会以为他坐化了。

玲珑子摇了摇头道“我也不知,不过定是与那丹鼎有关,还是莫要打扰他的好,你也不必太过担心,以你师父的境界,若有什么事能难住他,我们也帮不上忙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剑瑶子就是静不下心来,虽说以前一天到晚和萧殊吵架,可现在他这幅模样,最担心的也还是自己。

“走吧,去看看他。”

“嗯。”剑瑶子点了点头,连忙跟了上去,跑出两步又连忙回头拿上古琴。

钟山后崖,满地落叶无人扫,萧殊一人独坐在五龙鼎前,他在等,等方堇出来的那一天,心魔他也曾经历过,并且挺过来了,他相信方堇也可以做到。

一日又一日。

两个月转瞬即逝,五龙鼎依旧没有动静,方堇还是那副两眼无神的模样,眉心紫莲愈的暗淡了起来,当初汪越注入的元力,已经所剩不多了。

玲珑子静静的坐在萧殊身旁,眺望着崖下山河,虽然还没有下雪,但树都染上了一层白衣,钟山看起来也多了几分萧瑟之意。

萧殊仍是闭目不言,剑瑶子刚想说些什么,玲珑子却摇了摇头,取过他手上的古琴,置于膝上,轻挑弦,琴声起。

不同于天玑子的琴那般红尘尽在其中,玲珑子的琴声别具一格,然世外,就好似这崖顶凉风,不惹世俗,不沾情仇,清幽而飘渺。

就好像回到了沐州南城一般,玲珑子依旧在抚琴,而他萧殊则在寻剑,此刻剑寻到了,琴声依旧,变得只是两人的心境。

“天门,开了。”

一曲终了,萧殊缓缓睁眼说道,也不知是对自己说,还是对着玲珑子说,又或者是对着鼎中方堇所说。

“萧要饭……师父,你没事吧。”剑瑶子见萧殊开口连忙问道。

萧殊摇了摇头,就在方才,久久没能突破天人境,自然而然的突破了,仿佛根本没有什么瓶颈一般,可正如汪越所说,自己心境的破绽就是方堇,在方堇死去或者突破心魔之前,自己都不可能渡劫飞升。

“萧师在等什么?”玲珑子开口问道。

“等一个人。”

“若等不到呢?”

“那便等不到吧。”萧殊轻声道,这两个月他想了很多办法,可方堇受的是心魔之劫,连汪越都帮不上忙,自己又能如何呢,守在这里就是他所能做的全部了。

转眼又是一月。

青州下起了大雪,在寒风中,钟山被一片白雪覆盖,山道边的松柏针叶上凝着厚厚的霜雪,连成一片,连阳光都被遮盖住了,石阶上依稀能看到一些脚印,也不知是樵夫还是猎户留下的。

萧殊仍然孤坐在崖边,衣服上,头上都积起了一层薄雪,玲珑子仍是每日都带着剑瑶子来此处,抚琴与他听,可萧殊自那一日后再没有开过口,玲珑子也不问,倒是剑瑶子每次都带着一件衣袍,给萧殊披在身上,拂去他上的白雪,即便他知道萧殊寒暑不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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