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次浪刀山庄之会,被武林人称为“问仙大会”,几乎整个武林的人都倾巢前往浪刀山庄,寻求一睹真仙道书的机会。

武林中,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盛会了。

过去的二十年间,鱼龙卫几乎把控着整个江湖的变化,任何大的争斗在出现之前便已经被鱼龙卫压下。同样,江湖上出现的任何奇功、至宝,也都统统被鱼龙卫收走,交归朝廷。然而这一次不知为何,鱼龙卫竟没有任何动作,但这也是一件好事,大家亦不愿意想太多这方面的事,毕竟谁都知道少林、武当等门派亦是朝廷的手脚,或许这一次,是由少林等门派代朝廷行事吧。

也或许,是在真仙道书巨大的诱惑下,无数武林人都暂时先把这个疑问压在了心底,纷纷前往百湖城附近的浪刀山庄。

当然,浪刀山庄虽也算是一方不小的势力,但凭其弹丸之地,恐怕也容不下这许多江湖人,更没有那么大的地盘来筹办一场“问仙大会”,那么这个任务自然是落到了几大武林门派的头上。

在距浪刀山庄不远的一处山脚下,数百名百姓劳工正井然有序地搭建着一个巨大的场地。工地周边,一众气场强大的人并肩而立,另人不敢上前。

这些人正是少林三大武僧清观、清如以及净昌,还有武当副掌门凭虚子道长、峨眉大长老静凡师太、昆仑三大剑仙等等武林泰斗人物。

凭虚子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,手中拈着一支拂尘,笑道:“三月期限将至,不知各位师兄弟们进展如何?”

眼盲的清如和尚双手合十应道:“凭虚子道长如此说话,想来武当是已有十分底气了。”

“不敢。”凭虚子道长“谦虚”地说道:“诸位也知道,武当有一位辈分极高的前辈,乃是凭道的师祖辈人,已有一百二三十岁,乃当世活仙,老祖精擅以道家真气推拿过穴,可医伤逼毒,此次也答应出手。”

昆仑门中一位背负三柄青铜剑的中年剑客听闻,双眼一亮,道:“道长所言,难道是数十年前曾行医天下的医仙焚谷子前辈?”

“正是。”凭虚子拂须而笑,却听昆仑门中另一位中年女剑客说道:“焚谷子前辈虽医术精湛,但小妹听闻那无影剑身中之毒已经融入血肉筋骨之中,绝非简单逼毒可成。为此,我们三个师兄妹深入昆仑雪谷,取得了五种奇药,炼成一味‘补天丸’,想来可压制那毒。”

凭虚子闻言一愣,下意识问道:“闻人师妹,你是从何得知无影剑乃身中奇毒的?”

不等那昆仑剑客应话,峨眉的静凡师太却摇摇头道:“凭虚子师兄,看来你们武当的消息并不怎么灵通。传言鱼龙卫指挥使李大人近来不理政事、潜心闭关,却是连消息也不给你们多少了呢。”

凭虚子脸色一变,那静凡师太却继续说道:“无影剑身中奇毒的消息,少林也是从那轩辕瑾瑜的口中得知的吧?竟没有告诉你凭虚子?看来,你们鱼龙卫一派这次是抢不到多少功劳了。”

凭虚子闻言,转头对着少林的三位武僧投去一瞥,但三个和尚只是平淡如水地念着佛号,令这个道长心中的火都不知往哪烧,只能重重一叹道:“不论是鱼龙卫一系、还是大都督一系,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。我们武当竞争力虽弱些,但若是你们需要,我们仍会相助。”

昆仑派第三名剑客应道:“道长说的是。咱们争功劳是一回事,但先得把事情办下了,才有功劳可争。如今三月之期限已至,百湖城及周边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武林人士,有些人身上或许真的有那宁无书需要的东西。再不动手的话,就很被动了。”

静凡师太冷哼一声:“贫尼始终不明白,你们为何对那宁无书如此纵容,还弄出了一个什么问仙大会。要贫尼说,我们几大门派一起出手,难道还无法从那三个小辈身上弄到真仙道书么?”

“师太,莫急莫躁。”净昌和尚叹道:“师太不知,那三人,深不可测。轩辕瑾瑜曾施展过一手无影剑绝学,便连清观、清如二位师叔亦看不清他的手法;那个子高大的萧霜,身负狂天刀气这等绝世武学,极有可能是天王宗的人,数月前他一人便轻松灭了整个血龙会;宁无书更不必说……她是无影剑的女儿,谁也不知道她学到了无影剑几成本事。而且我们都知道,无影剑、星辰楼、天下三柱,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,谁知道宁无书身边是否真的只有两个高手?贸然出手,抢不到真仙道书是小事,只怕会把事情弄得更大、更糟。”

静凡闷闷地应了一声,不再说话。几人又聊了几句,便散开了去,不知做什么去了。

几日后,在浪刀山庄内,宁无书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。

在她的屋内,遍地皆是木屑与碎木块,而宁无书则盘腿坐在地上,面前摆着几个不大不小的木制零件,她的左手中拿着一个未成形的木块,右手则是握着一把挫刀,专心至致地打磨、雕刻着。

宁无书正在做一把自己的弓。

之前和傅决在铁匠铺里买的“强弓”,虽然也算得上是一把极强的弓,但宁无书现在双臂的力量何止四石,若她全力发作,就算是精铁也能掰断,那样一把弓早就已经承受不了四海之力的摧残了。在天王宗无回深渊中,宁无书手中的弓就已经出现了不少裂纹,若再不弄一把新的弓,万一接下来的问仙大会上出了什么乱子,她手中没有武器可不行。

原本宁无书想托天王宗的传奇神匠龙有悔谷主打造一把新的强弓,但是天王宗之行来去匆匆,加上若要打造一把足够她使用的强弓,光是找到合适的材料就要花不少时间。所以最终她还是决定自己动手。

虽然宁无书并不会打铁,但是她会机关术。她花了一段时间构思了一种机关木弓,试图通过机关齿轮的作用来消化自己无比巨大的力量,近三个月的时间以来她已经做出了好几把机关木弓,但都仍不理想,所以目前还在改进当中。

正在宁无书埋头做事之时,突然听到了敲门声。没等她应话,门口便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道:“轩辕公子,小妹有事相告。”

宁无书皱了皱眉头,来者正是浪刀山庄庄主公孙浪的女儿公孙琼。最近一段时间公孙琼常来找宁无书,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,似乎只是单纯喜欢找她聊天而已。据萧霜的不靠谱猜测,公孙琼可能是对于轩辕瑾瑜这个年轻而强大的少年英雄……有意思?

对这种事情宁无书是啼笑皆非,她现在也没有功夫理会公孙琼的少女小心思,只淡淡地应道:“在下此时不太方便,公孙妹妹请回吧,迟些再说。”

“不是的,真的有事啊,”公孙琼在门外的声音带了一丝焦急,“公子,您就开个门吧。”

门吱呀一声打开,宁无书一声男装地出现在门口,面带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。公孙琼似乎是一路跑来的,额头上一排细密的汗珠,脸色也泛着红,她见了宁无书,连忙说道:“轩辕公子,你之前让我注意的事情,有着落了!”

“我让你注意的事?”宁无书一头雾水,“我让你注意什么事了?”

公孙琼咬了咬嘴唇道:“公子忘了吗?上回你曾说过,若发现宁无书姑娘和山庄外的人有交流,一定要来告诉你一声啊。”

宁无书眼睛一亮,想起来了。大约是半个多月以前的一个夜晚,宁无书独自在院中想事情时,这位公孙琼姑娘借着送些点心的名义来找她聊了小半个时辰的话。当时宁无书不知怎的心中一动,让公孙琼稍稍盯着点“宁无书”,也就是织田里奈。

之前织田里奈的手下全部暗中消失、毫无痕迹这事情太过诡异,宁无书自然不可能忘记,只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,所以她暂时放到了一边。现在的织田里奈受制于宁无书,乖乖扮演着自己的角色,甚至隐隐有了一种宁无书手下干将的模样,但这个女人也是个聪明之极的角色,不可能感觉不到宁无书对她的疏离。

对于织田里奈来说,现在的宁无书是她的操纵者,动动手指就能决定她的生死去留,这……绝对不是一个有着巨大野心的女人想要的结果。织田里奈曾是地位低下的东瀛忍者,空有一身技艺却只能为人爪牙,当她流落到东海之后,才开始展露出惊人的野心与能力,以致于发展出了一片自己的势力。这样一个人,怎么可能会甘心受制于一个始终对自己心存戒心的人?所以宁无书认为,织田里奈必然还会想办法联系她曾经的手下,或者是想办法逃走。

虽然说现在看上去有了更好的办法——问仙大会,来寻找方壶仙山与甘茶之果,但织田里奈也是一条线索,怎么可能完全放过?是以,宁无书在她这里还是留了一点点小小的耳目,也就是公孙琼。

如果织田里奈要联系谁,自然会避着宁无书和萧霜,但她无法离开浪刀山庄,如果想要联系外人,一定会通过浪刀山庄里的人,而公孙琼不过十五六岁,在近来山庄里到处都是各方武林大佬的环境中,她显得十分不起眼,作为耳目可以说再好不过了。

当然,宁无书也没想到自己当时不过心念一动、随口一提,竟然真的被公孙琼发现了端倪。

“进来说。”宁无书心思电转,将公孙琼请进了房间。

房内仍然还是满地木屑与机关齿轮构件,但公孙琼也并不觉得惊讶,她早就听说过“轩辕瑾瑜”的另一重身份了——神秘的偃师传人,有着强大的机关术,据说不久前,轩辕瑾瑜就是以机关术戏耍了鱼龙卫与冷千秋的!

不过与一个“男子”同处一室,还是让公孙琼的呼吸急促了几分,但看宁无书面色如常、毫不在意的样子,她也深吸了一口气,镇定下来,说道:“公子,是这样的。照顾宁无书姑娘起居的侍女阿玲与我从小一起长大,当初公子交代我之后,我便让阿玲帮忙注意着宁姑娘。今日阿玲告诉我,昨晚宁姑娘说要静心打坐,将自己关在了房内……但是不久后另一名侍女小春并不知情,按惯例为宁姑娘送去点心,却发现宁姑娘并不在房内。”

“小春当时想要去告诉父亲,但是被阿玲拦下了,阿玲没有声张,只是照例在今日一早去伺候宁姑娘洗漱,发现她又回到了房内,阿玲假意询问宁姑娘昨日是否休息得好等等,宁姑娘都表现得没有异常。”

“但是阿玲这小妮子十分机灵,又多问了一句——她说昨日子时时分,山庄外几名武林人士起了冲突打了起来,吵得自己睡不好觉……问宁姑娘有否受到影响,这时候宁姑娘才应到,说听到了声音,但并不影响她休息。”

宁无书点点头:“但昨日并没有任何人打起来,是么?”

“是的,”公孙琼应道,“虽然不知道宁姑娘究竟去了哪,但是阿玲回想起来,宁姑娘在过去一个月里,已经‘静心打坐’了四五回了,过去她并没有在意,直到这一次被小春撞破,才告诉我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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