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漆黑的夜晚,我拼命向前跑。

“站住,小兔崽子,竟敢伤了虎哥,老子弄死你!”

“我他妈叫你站住,听见没有?”

……

身后不断传来叫骂声。

如果被他们抓住,就算不死,也要脱层皮。

我不管不顾,拼命向前跑。

眼前,树影不停闪过。

耳边,风声呼呼作响。

为了不被田虎的跟班追上,我专拣小路跑。

不知跑了多久,我气喘如牛,嗓子冒烟,肺部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头,难受至极。

后面的叫骂声渐渐小了。

我终于将追赶之人甩开了一段距离。

尽管如此,我仍不敢掉以轻心,继续全速向前。

就在我筋疲力竭之时,眼前出现了一片芦苇滩。

芦苇滩距离我家至少五里路,没想到我一口气竟然跑了这么远。

身后的叫骂声消失了。

我决定在芦苇滩里躲一躲,看看情况再说。

打定主意后,我快速窜进了芦苇滩。

我的家乡属于里下河地区,在这儿,芦苇滩随处可见。

芦苇足有三、五米高,藏身其中,别人很难发现。

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,过了好一会儿,肺部的压迫感才稍稍减轻。

突然,不远处传来一阵说话声。

我心里咯噔一下,连忙屏住呼吸,抬眼看向芦苇丛外。

三个人影停下脚步,大口喘气。

片刻后,三人的对话声传来:

“他妈的,那小子真能跑,一下子就没影了!”

“我刚才看见他向芦苇丛跑来的,一定就在这附近。”

“没错,我也看见了,仔细找找,绝不能让他跑了。”

判断有误!

我本以为将他们三人甩开了,谁知他们竟一直跟在我身后。

早知如此,我再向前跑一段,再藏起来。

悔之晚矣!

“走,我们去芦苇丛找找!”

其中一人说。

我见到三个黑影走过来,心中紧张的要命。

他们并未来我藏身之处找,而是沿着河堤向前走去。

我长出一口气,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,伸手轻抚,全是汗水。

十多分钟后,周围一片寂静。

就在我庆幸躲过一劫时,突然,两道车灯光投射过来。

我心里咯噔一下,连忙隐藏好。

车灯光越来越多,汽车的马达声清晰可闻。

“他妈的,给老子仔细搜!”

阴冷的公鸭嗓子发出的声音传来,“竟敢动我弟弟,老子今晚一定要弄死那小兔崽子!”

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,看来刚才将田虎伤的不轻,老大田龙亲自带人过来了。

田家三兄弟中,以老大田龙最为强势,十里八乡横着走。

如果落在他手里,可就死定了。

想到这,我悄悄往芦苇丛深处躲去,生怕被他们发现。

芦苇长在河滩上,为了躲藏,我将心一横,下了水。

我双脚踩在松软的淤泥里,半蹲在河水里,鼻间传来阵阵恶臭味。

我浑然未觉,两眼紧盯着堤岸上的人。

不知不觉,半小时过去了。

四处找寻的小混子纷纷聚拢过来。

一无所获。

田龙听完,当场便怒了:

“你们这帮废物,这小子没跑远,一定躲在芦苇丛中,给我下水去找!”

我心中叫苦不迭,但却不敢动弹。

田龙等人离我并不远,只要有一点动静,他们都会发觉。

我双脚深陷的淤泥里,稍一动弹,搅动河水,就会发出声音。

我心里很是后悔,早知道刚才索性躲到河里去。

里下河的娃是泡在河里长大的,给我一根芦苇管,在河里待半天,绝对没问题。

由于错估了形势,现在想下水却不能,只能乞求这帮混子别过来。

理想是美好的,现实却是残酷的。

由于田龙发飙了,那帮小弟不敢怠慢,向芦苇深处走来。

两个小混子距离我越来越近,我甚至能听见他们的喘息声。

我的心砰砰乱跳,双手微微发颤,心里紧张至极。

“这儿有脚印,那小子就在附近!”

身着白T恤的家伙惊叫。

“别出声,顺着脚印找。”

另一家伙说。

在河滩上行走,必然会留下脚印。

随着两道强烈的电筒光照射过来,我意识到藏不住了。

与其被他们瓮中捉鳖,不如放手一搏。

我低吼一声,猛扑过去。

他们毫无防备,仓促应对。

我猛出一脚将白T恤踹翻,拼命向前跑去。

“龙哥,这小子跑了,快追!”

另一家伙急声道。

“堵住他,别让他跑了!”

田龙发号施令。

看着一道道黑影向我扑来,心慌不已。

此时,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——跑快点!

不知哪个孙子伸脚绊了我一下,在惯性的作用下,重重栽倒在地。

“他妈的,让你跑,老子揍死你!”

“他竟敢弄伤虎哥,往死里揍!”

……

在众人的怒骂声中,拳脚如雨点一般落在我身上。

由于没有父亲,从小到大,我没少被同龄人欺负,挨揍是家常便饭。

我双手抱头,身体蜷缩成一团,任由他们拳打脚踢。

两、三分钟后,我全身疼痛,如同刀割针刺。

“小子,你他妈活腻了,竟敢动我弟弟。”

这时,耳边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,“老子今天弄死你!”

我挣扎着坐在地上,急声说:

“龙哥,这是个误会,我……”

田龙抬起脚重重踹在我的头上,怒骂道:

“误会你妈的×,老子踹死你!”

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在我头上,很重。

我觉得头脑晕乎乎的,眼前人影模糊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
“给我往死里整!”

阴冷的声音仿佛从无底的深渊传来。

我连蜷缩身体的意识都丧失了,任由田龙的小弟狠揍。

“我是不是要死了?”

“不,我不想死,我今年才十八岁,还没娶媳妇呢!”

“就这么死了,岂不是太憋屈了!”

……

突然,两道强烈的车灯光投射过来。

嘟——

一声尖锐的喇叭声撕破寂静的黑夜。

拳脚消失了,我长出一口气,睁开紧闭的双眼,想一探究竟。

尽管车灯光很强,但我依然看清了四个圈的车标。

我虽对车没什么研究,但也知道这车是奥迪。

这年头,能坐的起奥迪的,绝不是一般人。

车上下来一位中年男子,国字脸,大背头,白衣黑裤,一双铮亮的皮鞋能反光。

“马爷,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?”

田龙一脸诧异的问。

“小龙,为了一个小娃,搞出这么大阵势,你不会真想摘了他的瓢把子吧?”

马爷冷声道。

摘瓢把子是江湖话,意思是杀人灭口。

田家兄弟不过是乡镇上的小混子,绝不敢害人性命。

就算他真有这想法,当着马爷的面也绝不会承认。

“马爷说笑了,我只是为我哥讨回公道而已。”

田龙沉声答道。

“你们兄弟和这小子的恩怨,我听说了。”

马爷满脸阴沉,“他虽有过错,但你们不但动了他,连妇孺也没放过,太过了吧?”

江湖规矩,祸不及家人。

我破坏了田家兄弟的生意,他们怎么收拾我都行,但不能动我妈。

“马爷,这事另有隐情……”

田龙刚说到这,马爷打断他的话茬:

“这梁子我接了,你划出道来。”

我怎么也想不到,马爷竟会帮我,听到这话,有种感激涕零之感。

虽不知马爷是何许人,但可以肯定,田家兄弟绝对得罪不了他。

这对我来说,足够了。

心里有底后,我坐起身后,双手撑地,缓缓站起身来。

挺直腰杆后,我突然田龙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、可怕。

田龙面沉似水,抬眼狠瞪着我,双拳紧握,威胁之意十足。

我丝毫不惧,伸手擦去嘴角的血丝,抬眼与之对视。

在我眼中,曾经不可一世的田老大,不过如此

田龙见震慑不住我,转头道:

“马爷,看在您的面子上,我可以放这小子一马。”

“但经他这么一搞,我的赌档搞不下去了,这笔损失怎么说?”

有马爷在,田龙不敢为难我,转而索要赔偿。

“你开个价!”马爷冷声道。

“二十方!”

田龙伸出两根手指。

我曾经听六叔说过江湖话,知道二十方就是二十万的意思。

“可以,不过赌局上的事,赌局了。”

马爷一口答应下来。

我心里咯噔一下,暗想道:

“就算把我卖了,也不值二十万。”

马爷略作停顿,伸手指向我,沉声说:

“二十方不能直接给你,你要从他手里赢过去。”

没想到马爷会这么说,我心慌不已,但却故作镇定。

田龙扫了我一眼,脸上露出几分迟疑之色。

“你田老大可是开赌档的,送上门的水鱼不敢杀?”

马爷面露嘲笑之色。

天龙脸色微红,沉声道:

“可以!”

“明晚八点,去我赌档玩骰子,怎么样?”

马爷并未作答,抬眼看向我:

“小子,你怎么说?”

我没得选择,硬着头皮说:

“可……可以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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