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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望穿控制着时间流速,酿酒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,所幸付景宸给她找了点事做,她如今的身体状态不适合长时间的修炼,现下的时间用来研究阵法刚刚好,更甚至,付景宸让她每日都去鹤林两个时辰,为她指点于阵法上面的不懂不通晦涩难明之处。

他的脾性真的没有别人说的、或是想象中的那么古怪,至多也便是有些沉闷,又不喜人亲近,以至教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思所想,加上本来就是元婴修士,更让人心生敬畏。

数月相处下来,付景宸虽然严肃又不苟言笑,倒也十分耐心,对于她,几乎算得上是倾囊相授了。

即便为人师表,也就是做到他这个地步吧,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因为她是师父的徒弟?

这一日,穆长宁看着手中这枚玉简上记载的八方幻杀阵,惊讶地半晌未回过神来。

匆忙从储物手镯中将蒲氏留给她的阵法玉简取出来,这上头刻录的十几个玄奥阵法中,就有一个是这八方幻杀阵,当然,不一样的是,付景宸给她的阵法记载注解得更加详尽,也更通俗易懂。

这种阵法布置通常都是家传藏货,可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大路货色,哪都能看见的。

如此多的巧合,还说这是偶然吗?

穆长宁思绪万千,这一日都不在状态,付景宸皱了皱眉道:“为何心不在焉?”

她微怔,静静看向付景宸。

不将这件事问出来,她大概心中总要梗着一块东西,而若是迈不出这一步,以付景宸的性格,只怕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提起。

她不问,他就不会说,而他不说,她也就不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这就是个死循环。

穆长宁深深吸口气,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:“六长老,您可有道侣?”

话一说出来,两个人都是沉默。穆长宁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,一时也没反应过来,付景宸便似笑非笑地看向她,“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
她一时语塞,但既然已经开了头,穆长宁也就把其余顾虑都抛了,道:“我今日看到这个八方幻杀阵,觉得颇为眼熟,与我母亲给我的玉简上记载的阵法竟一模一样”她屏气紧紧盯着他看,一时竟也紧张地心跳如鼓,一字一顿问道:“六长老,您是不是认识我娘?”

而付景宸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,久到她都以为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,却见付景宸眼里似乎多了丝笑意,“我本来还在想,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肯问。”

穆长宁微微一愣,付景宸勾了勾唇道:“是,这八方幻杀阵,是我教给你娘的。不止是你娘,你师父我也曾经教过,只不过你师父太笨,怎么都没学会。”

她心中猛地一顿,某种异样的情绪翻滚,让她一瞬不瞬盯着他看。

“您,您早就知道了?我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,还有,我娘”

说的话都语无伦次起来了,付景宸干脆倒了杯灵茶给她,道:“想说什么,慢慢说,不用着急。”

穆长宁深深吸口气,按捺住此刻激动澎湃的心情,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:“六长老,您是不是我的父亲?”

付景宸顿了顿,缓缓摇头:“不是。”

她猛地一窒。

付景宸道:“我跟你娘,确实曾是道侣,也确实有过一个女儿,不过很可惜,我们的女儿,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夭折了。而且,我跟你娘分开了近五十年,但你今年,才只有二十三岁。”

穆长宁哑然,忽然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接。

他们曾是道侣,分开五十载,而自己的年纪,确实不可能会是他的女儿。

蒲氏是在离开付景宸之后生下的她?难道她生父真的是凌三?

既如此,那蒲氏又为何要告诉她,珠花是父亲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?

付景宸轻轻叹道:“我不知道你是谁的孩子,但我能肯定一点,你不会是你娘的亲生女儿你们两个,长得可一点都不像。”

什么叫做不是娘的亲生女儿?

穆长宁心脏骤紧,被这消息砸得晕晕乎乎,急忙道:“我不是我娘的女儿?我长得不像我娘?那也许我长得像我爹呢!而且”

而且,她的面貌,被蒲氏下了封印,到如今,也才解开其中一小部分,他又如何就能断定她长得不像蒲氏?

“变形诀。”

付景宸指着她的脸说:“这是你师父的独门秘笈,经过你娘改换了一下用在你的身上,随着修为提升能慢慢解开,但对于真正懂变形诀的人,其实这层封印半点用没有,这也是我第一眼就能认出你、并且看出你本来面貌的原因。”

穆长宁抚了抚自己的面颊,付景宸继续说道:“你娘,你师父,还有我,当年我们三个,也是至交好友,对彼此的绝学甚是了解,就你手里那把炽火剑和你修习的炽火剑诀,还是我们三个当年一起闯了一处洞府得来的。”

“师父,也认识我娘?”而且交情似乎还很不错。

若变形诀本来就是师父的东西,那想来当初在点苍城坊市,师父还是那个卖灵米老大爷的时候,就认出她来了吧。

后来她入了门派,师父处处关照她,再后来收她为徒,其实更多的,是因为蒲氏是她娘的关系,他代为照顾故人之女?

穆长宁依然不解:“即便如此,你又是如何能断言,我娘不是我亲娘?”

付景宸几不可察地叹息,闭了闭眼,好一会儿才又缓缓睁开。

“当年,我们的女儿夭折,阿宴就曾说过,此生不愿再受骨肉分离之苦,再则”他顿了顿,唇角微弯,道:“你娘,是绝不会与别人双修的。”

她紧握双拳,抬眸直视他。

当真如此信任对方?

既如此,当初怎会分开,蒲氏又为何会去凌家做妾?

穆长宁没问出来,付景宸却看懂她的意思。他摇摇头无奈道:“我们之间的事,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完的,小孩子也不用知道这么多。”

穆长宁声音闷闷地从喉间传出来:“所以,我只是娘亲的养女?”

与蒲氏无关,与付景宸无关,与凌家也无关,不过是蒲氏不知从哪儿抱来的野孩子?

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低落失望的情绪,付景宸见她垂首沉默,默了默道:“是不是亲生的,有没有这层血缘关系,有那么重要吗?”

重要吗?穆长宁扪心自问,轻笑了一下。

其实根本一点都不重要的。

别忘了她的来历,她可是穿越而来的!在这个世上,她本来就无亲无故,再去纠结这个肉身的生身父母是谁,有什么意义?

至多,她也就是好奇这副身体的血脉出自何处,又为何能够百毒不侵。

自然,她也会疑惑,为何蒲氏要收养她做女儿,还带着她到凌家去?

只是恰好机缘巧合,缘分到了,还是她看中了什么别的东西?

细思极恐,穆长宁赶忙打住。

她叫蒲氏一声娘,蒲氏也将她当做女儿,这就够了。

如此一想,倒是忽然觉得豁然开朗许多,心中一片清明,刚刚一瞬间出现的种种负面情绪,大约,又跟原主残存的某些欲念遗志有关了。

穆长宁轻轻叹气,抬起头展颜笑道:“确实,并没有什么可稀罕的。”

她终究还是能认清现实,而且也从没有谁说,因为她不是蒲氏的女儿,她就做不成自己了。

就算孑然一身又如何,无牵无挂也没什么了不起,她终究存于世上,这世间也终有她一席之地。

付景宸微微弯着唇,淡笑点头,犹豫了片刻,轻声问道:“能给我讲讲,你娘的事吗?”

他问的自然是他和蒲氏分开之后的事。

穆长宁便将自己和原身记忆中在凌家的事说给付景宸听。

提到凌家,原主的某些残留情绪总会若有似无地感染她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想通了的关系,穆长宁总觉得,这次压制住原主这股意愿,似乎都没有以前那么费力了。

原主的意志刻入灵魂骨髓,她一直都在想着怎么去压制,怎么去剔除,怎么以暴制暴,其实不然,如果她不去在意原主在意的事,不去想她所想,感她所感,原主对她的影响,自然就会跟着慢慢减弱。

这不是外力所能左右的,关键只在于,自己能心净明澈。

穆长宁只是平铺直叙这个故事,平静地阐述那平淡无奇的生活,付景宸却每个字都不曾落下,听得仔仔细细,分外认真。

十年的事,挑挑拣拣的说,其实根本没有多少,付景宸听完之后默然了许久,面色讶异,“她竟然夺舍?”

“她夺舍!”

“咔擦”一声,石桌一角被付景宸捏成了碎屑,他嘴里仍在一个劲地喃喃自语:“夺舍?夺舍!她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?她怎么敢怎么敢!”

穆长宁愕然,“六长老?”

夺舍确实非正途,但那时候蒲氏寿元将尽,若要活下去,也只有这么一个方法,别说魔门,就算正道人士,都有不少是暗里做这种事的,只不过夺舍一生只能有一次,而这些人,虽能够延续性命,却注定这辈子无法于仙道登顶了。

蒲氏夺舍的是一个寿元无多体弱多病的凡人,六长老为何要这般激动?

付景宸神色悲怆,重重一拳敲在石桌上,又砸出了个洞。

“罢,罢!都是她自己的选择”他深深叹息。

穆长宁张了张嘴,终究没有细问。她想,大概是跟蒲氏的身世有关吧,隐世家族,会不会有什么禁忌?

对了,正好问问六长老,有关蒲氏一族的事!

“长老,娘亲有样东西要我交给蒲氏族人,然而我这些年也曾多方面打听,从没听过有关天算蒲氏一族的事,而师父一直在闭关,我更是无从问起。”

付景宸抿唇看向她,眸色深沉,有太多情绪蕴含在内,复杂难明。他强自按捺住,淡淡说道:“天算一族,是灵天大陆最古老的几个族氏之一,然而已经隐世数千年了,修真界有关他们的记载少之又少,只说他们一族的族人,擅玄术占卜,通天彻地,知过去未来。”

“知过去未来?”穆长宁想到在醉花阴秘境里,那张命运之网。

黑寡妇得到命运之网,也算是能够预测未来了,可预言哪有这般容易?若黑寡妇当真能够预知,怎会不知有孟扶摇这个变数,又怎会料不到,会有她出现在那处,觊觎它的命根子。

付景宸摇头道:“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我也不知,但你娘,确实当得上算无遗策。”

他想了想,继续说道:“我隐约听你娘提起过,天算一族隐居海上,若想寻他们,兴许可去神洲试试,不过神洲之大,能者居多,若没有明确的目标,仅靠冥冥中缘分的牵扯,实在太难了,你即便想去,最好也得等结丹以后。”

穆长宁了然点头,她还不至于那么莽撞。蒲氏在信中交代的,也只是若能有缘得见蒲氏族人,再将金丝楠木盒交给他们。

毕竟,隐世家族的人,哪是那么容易遇上的?

付景宸又细问了她一些有关蒲氏的事,在听闻她在凌家过的日子时,眸子微微一眯,沉声问道:“那凌家,如今是何模样?”

“现今依附于中土天机门。”穆长宁老实答道。

付景宸不由冷笑不已,“阿宴赐他们机缘,便被他们当成驴肝肺,如今竟还有脸将日子过得逍遥畅意”

穆长宁听出他话中杀意,一时无言,她不太能理解付景宸话中的意思。

什么叫做赐他们机缘?

“长宁。”

冷不防被人唤了一声,穆长宁赶紧回神,只见付景宸正看着自己,问道:“我可以这么叫你吧?”

她讷讷点头。

付景宸轻笑了声,很轻很轻的一声笑,眉眼微弯,少了从前的冷硬,竟有种云消雨霁、初雪消融之感。

他说:“你既称呼阿宴一声娘亲,若是乐意,往后也可唤我一声义父。”

“”(。)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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