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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地身陨,她殷红的鲜血如同烟火般破碎绽放,仿佛封印万年的囚鸟终于挣开桎梏,以生命的代价换取解脱,那样猖狂桀骜。

谨记刑老前辈警醒,“她的命数改变不得,你若出手,那她便再也不是她了。”

鬼道之中叱咤风云的鬼策师鬼策无悔,自是通晓一切,他看的准,我便信任他。

于是在她自爆的那一刻,我选择静静地…袖手旁观。

没有人告诉我,这一瞬之后,我将如何绝望悔恨。

更没有人告诉我,这一瞬的决定,是我这一世最不可原谅的错误。

只可惜,这个瞬间,我还不懂,也不够明白,直到她彻彻底底消失。

犹记得双目被鲜红然后的瞬间,一句泣血之语,一首绝望之歌,如诡异的梦魇,在上界的风中经久盘旋,在我耳边萦绕不绝。

“天地为鉴,曼珠沙华为证,我顾长月就此立下誓言,今生一世情殇足矣,倘若坠入地狱火照黄泉,你为叶,我便为花,你为花,我便为叶,生生世世花叶相错,永不相见相识,我与你,终将无缘无果。”

…于她,这是何等的悲哀绝望?

我站在飘渺的云端望着她以惨烈的方式消匿于风中,忽然感觉心脏没来由的发痛,莫名所以,唯灵魂深处,一个隐忍沉闷的声音不断重复:“她不在了。”

这世间再也看不见她的音容相貌,再也不存在她的悲欢离合。

明明死的轰轰烈烈,终究却什么也不剩。

她的一世,就如同一缕清风,拂过之后便不下任何痕迹,更无人追思哀悼,就连她为之倾尽所有的那个人…

从来不会在意她素白憔悴的小脸上那一抹小心翼翼的浅笑,不会在意她漆黑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的希夷的光芒,更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哪怕是一刻。

他逼死她,却拥着她的姐姐、那个外表如同仙子般冰清玉洁实则虚伪丑恶的女子耳鬓厮磨。

他温柔**溺地捧着那女子的脸道:“乐儿,顾长月已经解暴,原本我以为你也无救,不曾想你还有还阳之术这等地府鬼域的机缘,太好了,你无事便好。”

那女子假惺惺的哭:“可你怎么能逼死妹妹?她是你的弟子啊。”

他伸手去抚那女子根本不存在的泪水,低语:“莫要伤心,她死了也好,于她……也是个解脱。”

解脱?

若不是绝望至此,何人愿意寻觅解脱?

修炼数百年的修士,若非走投无路,如何甘愿放弃一生修为求解脱?

他这般说,其余几人都纷纷应和,只为博那千里追击而来的女子一笑。

最终那女子点了点头,轻轻笑了起来。

她的笑如青莲绽放,美丽出尘,几人看得傻傻愣愣,我却觉得万分刺眼。

她所说的地府机缘还阳之术,我行走鬼域千年竟不曾听闻。

她分明是在说谎,只为借几人之手,逼她去死。

现下她终于得偿所愿,那笑也真切几分,当真讨厌。

我不知道这样的情绪究竟为何而来,但灵魂深处,那个声音又对我道:“原本你可以一直看着她的,看她笑,看她哭……至少她一直都在,可现在却因为他们不在了。”

我心里微微一怔,恍然间明白过来,原来我一直很喜欢看着她的。

无论她笑还是哭,我都喜欢看着。

不,不仅仅只是如此。

在她难过伤心的每一个日夜,我愿为她一遍一遍弹奏无哀,望她一生无哀。

在她经历生死劫难的每一个瞬间,我愿为她使用移魂,将致命的伤害转移自身,望她一世无灾。

我愿替她承受所有。

我喜欢她。

我只求她好好活着。

师兄师姐总说我不懂死人与活人的差别,其实很久以前,我便已经明白两者的不同。

死人不会伤心,不会难过,也不会笑,不会哭,活人却如她一般,会小心翼翼地微笑,会偷偷摸摸的抹泪,会伤心,会绝望,会因为一个人的眼神发呆傻笑。

她原本是活的,现在却死了。

我再也不能为她弹奏无哀,再也不能替她使用移魂,再也不能看到她了。

她不在了…

她不在了…

我眼睁睁的看着她,不在了…

而她烟消云散,一抹残魂不留,害死她的人却依旧能哭能笑,还能继续算计。

心底深处那个声音道:“凭什么他们还能活着?他们应当付出代价,让他们给她陪葬。”

陪葬么?很好!

他们伤害她,是应当付出代价。

我对阿甲道:“阿甲,让他们都渡劫失败好了,那几个人,看着很讨厌,黑衣服的,最讨厌,越看越讨厌,想要亲手杀掉他。”

阿甲担忧地看着我,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袖。

地下城阴气所养的傀儡已经富有灵性,它明白我的意思,它想告诉我:“刑老前辈应当是不允许的。”

我摇头叹气:“刑老前辈让我看着她,现在她死了,以后都不用看着她了,可是阿甲……我好像不开心了……”

事实上,不是不开心,而是深切的绝望和愤怒。

这一刻恍若领悟之后的绝望和愤怒。

刑老前辈又如何?命数轮回又如何?

所有的一切都伴随着她的消亡而不存在任何意义,只我偏偏明白太晚。

原本我可以救她的。

她或许是希望有人能够救她的。

我无法克制内心的颤抖和悔恨,仿佛天地轰然倾塌,此时此刻,也唯有报复方能给我最后的支撑。

然后,我不顾一切开始了杀戮性的报复,一路踏血,以祭奠她灰飞烟灭的亡魂。

第一个目标自然是那假惺惺的女修。

我想,他们不是将她捧在手心,小心翼翼呵护么?那我便也叫他们尝试一下失去的痛苦和无助。

我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,在玉衡峰云气袅绕的竹林里,她吓了一跳,然后用让人讨厌的目光偷偷看我,甚至红了脸庞,声音也变得极细极弱,她对我道:“你是谁?”

我冷冷地告诉她:“行刑狱长。”

我相信,其实不用我讲,她也知晓我是谁。

三生轮回索冰寒的气息流转,来自地狱的叫嚣邪魅狷狂,近百年来,正魔纷争越演越烈,它所捆绑的魔道妖人与正道叛徒多不甚数,名声也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

尽管没有人看过它的模样,但世人传言不假,它是一根铁链,周身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,即便被强大的符纸封印,依旧冰冷暴戾。

它在我的手中,她不是弱者,当猜出我的身份。

可她偏偏喜欢假装无知。

果然,她瞪着大眼睛,偏头问我:“是地下城的行刑狱长么?我听过的,可是你来这里做什么?是迷路了吗?”

我能够看到她灵魂深处的急切和欢喜,我甚至能够听到她内心的狂呼,“我就知道,行刑狱长又如何,终究还是逃不出我顾长乐的手掌心,什么迷路?故意接近我?”

我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想法,不过一个无知但却喜欢假装更加无知的女修,到底有何自信会以为旁人都将是她的囊中之物?

这样的想法叫人恶心。

我摇了摇头,厌恶地吐出两个字:“杀你。”

我来这里,不是迷路,更不是为了接近你,只是为了杀你。

语罢,三生轮回索发出轻灵悦耳的声音,毫无阻碍地穿透她的丹田,竹林里霎时弥漫开鲜红的血舞,正如那日自爆的阿月,炫目不已。

她当真是没有想过我会杀她,感受到冰冷戾气的瞬间,她内心的想法还在跳跃,但是她瞳孔的色泽却聚聚散散,定格在我的身上。

然后竹林里静默一瞬,她终于反应过来,不可置信地道:“你……不可能,你不可能杀我,对的,你不可能……为什么?”

我对她道:“因为你害死她了啊。”

她痛苦地捂住伤口:“她?”

我毫不留情地收回三生轮回索,看着她脆弱没有支撑地倒在地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却一字一句地问她:“自己不难受么?害怕吗?那天,她的绝望和痛苦,你也应该体会一下的对?丹田被毁,自爆身亡。”

一边说着,我恍惚又看到那个傻傻笨笨的丫头决绝自爆的瞬间,不经意间,心中又是一痛。

她却仿佛明白过来“她”指的是谁,忽然尖声道:“你说的她,是顾长月对不对?你为她杀我?可是你知不知道她总是害我?你被她骗了,她在骗你,她那样恶毒阴险……”

我没有说话,心里却极为愤怒。

本来可以一击杀死她的,可现下,我想,或许应当将她扔下地下城,与人鱼为伴。

她不是想要鬼府机缘么?那么我便将她送去鬼府,看她能不能寻到机缘。

阴暗诡谲的地下城中,冰寒的忘川水流涓涓无声,裹着美丽驱壳却暴戾嗜魂的人鱼来回游荡,**觅食。

她的到来给它们带来异样的乐趣。

我听到人鱼们疯狂的笑声,听到她痛苦的惨呼,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张苍白憔悴的小脸。

渴望如暮云埃抚摸顾长乐那般,我也抚摸着她的脸庞,轻声对她道:“莫怕,我在。”

只是不能了,永远不能了。

我唯能捡起她自爆后留下的一块灵石,在掌心摩挲,仿佛有她的温度。

你不是一缕清风,并非拂过便没有痕迹,你不是一无所有,你还有我的陪伴和守候。

我将他们加注在你身上的痛苦一一替你讨回,你会开心么?

他们终将一个一个替你殉葬。

接下来,该轮到谁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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