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实上,不仅仅是作为主人的顾长月一人为之感怀,便是提着两名魔修掠进暗道的蓝前辈也不由回首顿足,站在满地堆叠的碎石中,听那萦绕的吟唱,只觉凄凄然若委婉的哭诉。

他的眸光忽明忽暗,不知道想了些什么,许久之后,忽地轻叹一声道:“天地无涯,长剑哀歌……刀剑一途上,那个传言是真的吧?”

两个魔修同时一怔。

刀剑一途上的那个传言…

那个已经沉寂万载的两把,不,具体来说应当是三把刀剑的传言…

一是刚刚搅动风云、却还来不及命名便已经销声匿迹的未名刀,一是精美绝伦却带着黑色诅咒的凌雪剑,最后则是名动修真境后尘封万载的无涯剑…

未名、凌雪、无涯…

未名现世,邪魅狂妄,凌雪一遇,终是成殇,天地无涯,长剑哀歌…

凌雪与未名相遇,至此再难忘怀,而未名志在魔途,意愿相背,终是成殇,无涯则追随凌雪,眼见凌雪自毁,无奈哀叹。

原以为这只是古老而不切实际的传言,哪曾想会在这两级大殿之中得到印证?

也是,剑亦如人般,有情有义。

两名魔修来不及反应,又听蓝前辈开口低喃:“既然剑亦如人,是有心的,那么说来,剑的巅峰不是执剑者道的最高境界,而是剑本身的领悟,正如化形的兽类,呵,作为剑修,本座竟是如此短浅,亦难怪境界永远静止不前,可笑,可笑啊。”

说话的时候,他的嘴角微微上扬,自嘲不已,而他的眼神却慢慢变得深邃,漆黑的眸子里流转着难懂的光芒。

随后,他随手抛出一张传讯符,符纸像是一只轻灵的蝴蝶,飘逸地穿过暗道漆黑的墙壁,不知飞向何处。

“无涯觉醒,终究不算是一件小事,这当又是小辈们的机缘,便留于小辈们吧……”

此番意思,已然否决了顾长月还活着的可能,毕竟无涯觉醒的那种力量非同一般,作为筑基中期小修士,能够活下来的几率实在太小。

而作为竭力想要飞升的化神期前辈,将机缘留给后背,也算得上是一种福泽。

语毕,轻飘飘折身而去。

暗道中,那首歌还在低唱。

“小驿亭,月似霜,剑若飘絮花亦伤,幽幽残魂空哀怨,无奈,妄叹息……长提岸,水自流,独倚青柳听风雨,凄凄夜鱼独唱晚,沉凝,莫轻言……”

殊不知,已飘向远处。

此时此刻,遥远的南部魔宫,黝黑低沉的石室之中,刻有繁复阵法文字的石台上,映着金黄色的光芒,一柄长刀忽地抖动起来,发出沧桑的长鸣。

长刀没有刀鞘,就那般躺在光芒四射的石台上,刀身上的斑斑锈迹正在阵法中极为缓慢脱落,露出的刀身黑色通透,上面似乎游离着若隐若现的文字。

生锈的钝刀在慢慢露出锋芒,以及若隐若现的“弑神”二字。

这柄长刀,正是弑神。

当然,没有人知晓,它亦是万载以前,那个传说中的未名刀。

又是一次奇妙的预知。

石台不远处,盘膝石塌上的紫灵儿蓦然睁开眼睛,口中低吟:“沉凝,莫轻言。”

与悲哀的情愫完全相反,她的心中蔓延开一种说不出的烦躁。

忽然开口,语调淡漠清冷。

此时此刻,她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,眼中的光芒也异常冷毅。

她至石塌起身跳下,站在石台边,缓缓伸手触摸着石台上的长刀。

一瞬间,被长刀的情绪所染,万里路间,连接着无声的战意以及莫名的恨意。

她放在长刀上的手停了停。

战意可以理解,可是恨意从何而来?

这是多么强烈的一种情绪,影响着她,似乎恨不得立刻找到源头,与什么东西一决高下。

这种奇怪的情绪导致她一把抓起长刀,折身走出石室。

向来冷静自持的紫灵儿,头一次感到难以抑制的愤怒,所有的动作,都不由自主。

石室外长长的走廊,像是地底的迷宮,暗沉蜿蜒。

她行得风快,足下渐渐升起一道法器,呼啸而出。

几名妖艳的魔道女弟子望着那抹远去的黑影,其中一人捂着嘴唇,展颜笑道:“呦呦,好大的杀意,这紫姑娘今儿是哪里不顺遂?”

另一名似乎只披了层红色曼纱的女子摇了摇手上的铃铛,笑吟吟地接口道:“阿娇你这话就不对了,紫姑娘哪天不是板着脸来着?哼,也难怪,她那种女人都不会有男人会疼,可惜了一张俊俏好看的脸和一副女人该有的身材,啧啧……”

语毕,便有一名娇艳的女修打趣:“嘻嘻,姐姐这可不是真心话吧?若是紫姑娘也如姐姐这般打扮,抢了姐姐的风头,姐姐还觉得可惜不?”

红衣女修扯了扯嘴角,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阴冷,“只怕她没那样的手段。”

那娇艳的女修似乎见红衣女修脸色不太好,偷偷吐了吐舌头,附和道:“是呢是呢,她哪有姐姐的手段……”

只是话还没有说完,便觉一道冷芒自长廊中飞刺而来。

几名妖艳的魔道女弟子感觉到危机,纷纷躲避。

那冷芒唰唰飞过,竟是硬生生地被订入两边的石墙上,定睛一看,却是数截小木条,上头留下绿色的汁液,显而易见,剧毒无比。

魔道女弟子花容失色,转头望向紫灵儿远去的方向。

“这女人,果真是狠辣。”

紫灵儿的身影已经在长廊外的天空之上。

长廊的出口其实是一个山洞,整个南部魔宫是挖山而建,九转回廊,倒是极为隐秘。

此刻,大山的前头,一名身形干瘦,面色泛青的魔修仰起头看着紫灵儿的背影,优哉游哉地开口问道:“紫姑娘这是去做甚?”

他的声音不大,听起来与样貌极不相称,温文儒雅,犹如清泉,若是站得远了,便听不清楚,但是只不过一吸,半空中便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:“代我告知护法,我去一趟西边,奇石山脉那边。”

最后的一个字落下,人已经不见了踪影。

魔修怔了一下,然后喃喃,“奇石山脉那边不是蛊族么?奇怪了,蛊族的消息我都还没来得及报给护法,她怎么会急着赶过去?莫非是别的事情?还当真是巧了。”

他站着想了想,似乎没有明白,干脆摇了摇头,折身进了黑色的山洞。

随着这名魔修的消息传至所谓的护法手中,而远处蓝前辈一纸符篆飞入浩然境内,正魔之间争夺的阵地便这般转至奇石山脉后头的蛊族,那个如今已经堆砌着累累白骨的蛊族。

时间缓缓流逝,无声无息。

外面的境况如何,顾长月并不知晓。

她只记得,自己被无涯剑爆发的气浪抛出,渐渐飘远,接下来的事情便一无所知,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。

也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,像是一天,又像是一年,她缓缓从昏睡中睁开眼睛,目光所及是一片蔚蓝的天空以及一株茂盛葱郁的青柳。

她正仰面躺在地上,一株青柳旁边。

青柳在头顶无风自扬,白色飘渺的柳絮缓缓落下。

原本以为打在脸上会痒痒的,不想柳絮飘落至一半,便已经散去。

那根本就不是实物。

心中诧异万分,却也不敢掉以轻心。

轻轻的唤了声小花,体内寂静无声,无人应答。

显然,小花伤势不轻,至少得睡上一段时间方能苏醒。

她只好缓缓地吐了口气,检测自己的身体情况。

好在自己体内的灵阴之气已经恢复大半,四肢百骸除了有些乏力,倒也没有什么痛楚。

如此便也放下心来,支撑着从地上坐起身子。

四周全是通透的蓝色,茫茫一片,身边则是一条巨大的湖泊。

湖泊上没有波纹,更没有浪花,安安静静地,倒映着整片蓝天,浅淡美丽。

她一边至地上站起,一边用灵气扫视周围的情况。

什么也没有。

整个蔚蓝色的空间中,除了自己,似乎再无别的东西。

她缓缓行至湖面,蹲下身子,想要捧些湖水洗脸。

然而,手指触碰湖水,没有想象中冰冷的感觉,反倒温温热热,像是没有状态的蒸汽。

“咦?”

她奇怪地咦了一声,再度伸手试了试,果然不是湖水。

可是,为什么还能看到倒影?

是的,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模样——黑发散落,披着一件与自己极不相称的白色宽松的长袍,像是将将从地底爬出的厉鬼…

这便罢了,她的身后还站了个身形消瘦,身材挺拔的男子…

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,静静地看着她。

他的模样干净圣洁,洁白的长发,洁白的睫毛,以及洁白的单衣,淡淡的清风中,发丝与衣袍飞扬,带着几分慵懒的美感。

他的手中抱一柄折了剑尖的长剑。

顾长月一眼便认出来,男子正是无涯剑剑魂,至于那柄长剑,不是无涯又是什么?

她缓缓起身,转过头来看着他。

他亦是看着她,琉璃色的眸子木木直直,竟然没有半分灵气。

所有的光彩似乎都被掩盖在一层薄薄的烟雾下头,唯有叫人茫然无知的傻愣。

她正想说些什么,哪想他却忽然开口,道:“你没有衣服,我就给了你我的衣服。”

他的声音亦如他的眼神般,木木直直。

顾长月大惊,赶忙低头看了看自己,忽然记起来,无涯剑苏醒的瞬间,自己的衣袍便被焚化成灰,一片不留。

同时,她也惊觉,眼前这只剑魂看了自己的身体。

饶是剑魂并非人类,她也不自觉地红了脸,觉得异常羞愤。

剑魂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,继续道:“可是你不像她,一点儿也不像。”

语调始终木木直直。

但是不知什么原因,顾长月却听出了失落的意味,对的,就是那种情绪,她还记得,他第一次睁开眼睛的瞬间。

是因为不像她么?

那么她指的是谁?

她不自觉地将所有的窘迫和羞愤暂且压下,问道:“她是谁?”

“她是谁?”剑魂偏着脑袋想了想,没有记起来,随后摇摇头,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,低下头。

他的动作说不出的僵硬木讷,像是个傻子。

不对,分明就是个傻子。

顾长月心中忽然有些明了,无涯剑剑魂的神智根本没有完全恢复,或许是沉睡太久的缘故,亦或许是与邪剑神争斗伤了本元的缘故。

周边一片寂静,似乎什么也没有,她的耳边唯有自己浅浅的呼吸声。

这般,就在她以为他不再说话的时候,他又道:“你是主人,剑给你。”

说罢,忽地抬起手将无涯剑递到她的面前。

顾长月望着发光的剑身,愣了许久,最终低低地叹息一声。

若是想要剑魂彻底苏醒,恐怕还得等上一段时间,不过心中似乎也有些庆幸,如此神智的无涯剑,恐怕还没有所谓的男女意识。

幸好,幸好…

...

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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